永和宮裏,謹妃剛剛躺下,就聽到外頭通傳:“麗妃娘娘到。”大半夜摸過來,麗妃顯然是來找茬的。謹妃坐了起來,吩咐:“把麗妃請到正殿,本宮稍後就到。”
話說得好聽,但謹妃有心冷麗妃一冷,慢悠悠地梳妝、更衣,前前後後愣是拖了一個時辰。
正殿裏,麗妃歪在紫檀椅子上。她手邊的茶微涼了,就有宮女立即換上新的。茶總是溫熱的,茶點也在換,熱乎乎,花樣繁多,每一塊都是剛好可以入口的。再看殿裏的陳設,十分貴重,而且纖塵不染,一掃當初的頹然之氣,到處透著欣欣向榮的味道。
內務府看人下菜碟兒,這不,謹妃起來了,他們服侍也精心起來。
謹妃從內殿出來,先行了平禮,做足了規矩,含笑道:“妹妹安好。不知妹妹深夜前來,沒有及時梳妝,怕怠慢了妹妹,就換了身衣裳,還請妹妹勿怪。”
麗妃端坐著不動,眉毛一挑,冷笑:“妹妹怎麼敢怪姐姐呢!當初姐姐找上妹妹,也是這麼一副滿心為妹妹打算的口氣!可惜啊,妹妹識人不清,還真信了,白白地替姐姐擔了惡名,而姐姐就躲在後頭,裝出一副賢良的模樣。”
謹妃不生氣,也不接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不知妹妹前來所為何事?”
麗妃從袖子裏,掏出一本賬本,往謹妃身上一丟,下巴抬起:“姐姐好好看看!姐姐手底下那幫子人都欺負到妹妹臉上來了。給永壽公主乳母們的膳食,竟以次充好!乳母吃的不好,奶水就不好,公主可就受了天大委屈!公主是皇上的血脈,沒有主子的指使,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放肆!所以,妹妹才來找姐姐問個究竟,究竟是姐姐管教不嚴呢,還是姐姐有意而為?”
底下人早就瞧出來麗妃身上沒了聖寵,但礙著麗妃火爆的脾氣,不敢陽奉陰違,但先前的種種優待都沒有了。是故永壽公主的乳母們吃得差了些。麗妃心裏有數,不過是拿這個做幌子,來煩一煩謹妃。
謹妃訝然:“有這樣的事?妹妹放心,姐姐肯定會一查到底,給妹妹一個交代。”她停頓了一下,笑道,“不過,要是姐姐沒有查出來什麼,就得請永壽公主的乳母們來問話了。有些刁奴仗著主子糊塗,就膽敢誣告,想趁機撈上一筆。當然,姐姐不是說妹妹手底下的人不好,隻不過,凡事都得謹慎,不是麼?”
麗妃聽了一笑:“姐姐是打算拿妹妹開刀麼?”
謹妃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要大張旗鼓地查出來她底下人沒問題,是永壽公主的乳母們在鬧事,這樣即保全了自己的人,又可以大大折損麗妃的顏麵。
這個可能,麗妃來之前,就想到了。她也有了應對之策。事實並不重要,麗妃到時候可以反咬一口,說是謹妃為了推卸責任,故意把罪都推到永壽公主乳母身上。畢竟,這事兒可是謹妃自己查自己,沒人在一旁盯著,完全可以說是謹妃一手遮天。
早就勢如水火,但謹妃還維持著麵子上的和睦,笑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妹妹何必如此激動?事關永壽公主,姐姐不敢大意。妹妹放心,姐姐會跟郭妹妹一道去查的,一定會秉公處置。”
麗妃的算盤,謹妃心知肚明,她自然要把事情做得讓麗妃沒話說。
果然如此。麗妃嘴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詫異道:“姐姐竟不知?郭姐姐吹了風,身子不爽利呢!隻怕郭姐姐有心無力,要勞煩姐姐一個人了。”
哪有這麼巧的事!不過是郭淑妃借病避開,麗妃打頭陣,郭淑妃在後頭見機行事。謹妃不接這個茬:“趙妹妹呢?她管宮務的日子雖然短些,但姐姐瞧著,她十分能幹。倒不如叫她來幫襯,也好曆練她!妹妹跟趙妹妹一向交好,想來她也是希望永壽公主一切安好的。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秋琳,你去一趟啟祥宮,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趙美人說,讓她這些日子辛苦點,把事情查清了。”吩咐完秋琳,謹妃轉過頭來,衝麗妃笑笑,“妹妹對姐姐這樣的安排還滿意嗎?”
趙美人惜命,讓秋琳嚇一嚇,不敢深查的。就算趙美人這回膽肥,不顧一切地追查,也查不出來什麼。畢竟,這事兒本來就是麗妃在雞蛋裏挑骨頭。
麗妃“哼”了一聲:“那妹妹就靜候姐姐佳音了。”
就算麗妃不同意趙美人,謹妃還會抬出別的人來。宮裏的嬪妃多,有的是人願意貼上來借機露臉。況且趙美人還算是麗妃這邊的,就算趙美人心裏再不樂意,也得乖乖幫著自己。
她站了起來,才往前走了兩步,就停住了,“是蘇妹妹在彈琴嗎?”
後殿裏傳來淙淙的琴音,奏的正是《猗蘭》曲。
謹妃笑道:“是啊,表妹時常撫琴。”
麗妃鳳眼上挑,斜斜地睨了謹妃一眼:“蘇妹妹才貌雙全,如今寶珠蒙塵,妹妹都為她可惜。姐姐也是了,何必舍近求遠,抬舉李美人呢?”不等謹妃回答,她嫣然一笑,抬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