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錦瑟(二)(1 / 2)

雲岑亭裏,孫若水倚著紅色的柱子斜坐著。琉璃燈擺在身側,散出昏黃的光。她望著山下的楓林。紅葉早已落去,隻剩空枝,寂寥如斯。

時間過得真快,離襄王第一次大婚已經過去五整年了。現在人人都知道有個沐王妃,或許再添上一個蘇王妃,哪裏還記得當初的孫王妃?

風吹去了光陰,抹平了一切的痕跡。宛如當日,隻是她一個盛大而旖旎的夢,現在她的夢已經沉淪在了流年裏。

寒風凜冽,吹散了孫若水的鬢角,也吹亂了她的心。她攏一攏鶴氅,身上這件是大紅色,紅得那麼耀眼,紅得那麼熱烈,就跟當初嫁衣的顏色一模一樣!

嫁衣嗬,一生隻能穿一回的嫁衣。

頭戴九翬四鳳冠,身穿織金鳳紋的大紅色大袖衣、霞帔、紅羅裙、褙子,再頂著紅色的蓋頭,她就這樣被朱玄湛用花轎接進了東宮的延壽殿。她滿心歡喜地坐在新房裏,等著她的阿湛來掀蓋頭。可等來等去,她從忐忐忑忑的喜悅,等到患得患失的害怕,再等到棲棲遑遑的失望,最後等到徹徹底底的絕望。

不進一滴水,不用一粒米。

她等了三天三夜,她沒有等來她的夫君,卻等到了先帝一道賜死她的聖旨。

那一日,她一個人穿著豔麗如火的紅嫁衣,孤零零地坐在新房裏,梳妝台上擺著一壺鴆酒跟一個空杯子。

一陣輕快的笑聲從遠及近,沐成雪從外頭走進來,下巴高高一抬,神色得意:“你別等了!湛哥哥不會來了。”她穿著郡主的冠服,頭戴鳳冠,身穿真紅色上衣、羅裙、褙子,腰係玉帶,像極了火紅的嫁衣。

孫若水抬起頭,盯著沐成雪看。

沐成雪在離她十步開外的地方站著,輕輕一笑,眼神裏透著惡毒:“你這個襄王妃可不會被承認,不進玉牒,不被記載,嗬嗬——襄王妃這位置,終究還是我沐成雪的,而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孫若水神色木木的。

那一刻,她隻覺得生不如死。

沐成雪還不放過她,使勁地得瑟:“哎喲喲,你的伶牙俐齒到哪裏去了?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不妨再告訴你,皇上已經恩準了我跟湛哥哥的婚事,你放一百個心,我會跟湛哥哥過得很好!而你,就乖乖地去死吧!”她修長的眉毛一挑,聲音極是暢快,“不過,在你死之前,我要討回一些公道來!”

她陰測測地笑了笑,從腰間玉帶上拔出一把軟劍,輕輕地哈一口氣到劍芒上:“這把劍是湛哥哥命人為我鍛造的,又薄又輕又快,今天我就拿你試劍!”

她猛地刺了過來。

孫若水輕巧地避開,望向門外,眼神一亮:“阿湛!”

朱玄湛白著一張臉,一步步挪了進來,步履踉踉蹌蹌的。他走到沐成雪的身邊,停住了腳步。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的那一棵救命的水草,孫若水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緊緊地抓住朱玄湛的手,使勁地搖著:“阿湛,你說!你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們還是好好的,我們要好好的成親!我們要一起去封地!”

朱玄湛低下了頭,避開了她的目光,臉色越發蒼白了。

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朱玄湛的一句話,孫若水才熱起來的心,又一點點地冰涼下去。她慢慢地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兩步,神色慘白,喃喃地道:“難道說,這都是真的?你真的不要我了!”眼淚沿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阿湛!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騙我啊!你答應過我的,永遠不會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