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皇帝見白嬤嬤扶太後進來,忙丟開筆,快步走來扶住太後的另一邊,請太後上座:“母後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太後見到皇帝,並不意外。果然,在皇帝眼中,江山是最要緊的,為了不打草驚蛇,什麼都可以舍去。
她和煦地笑道:“哀家出來散散。遠遠見這裏燈火亮著,就知道皇帝在專心朝政,便過來看看。這個時辰了,皇帝還在忙啊!用了晚膳沒有?唉,朝政再要緊,也沒有皇帝的龍體要緊。”
皇帝笑道:“母後說的是。兒子過一會兒就用晚膳,不知母後用過沒有,不如讓兒子陪母後用吧!”
宮女奉上茶,遞給白嬤嬤。白嬤嬤再送到太後麵前。太後嚐了一口,茶不似往常正好可以入口,有些燙舌,抬眼瞧見皇帝站在跟前,嘴角含著抹耐人尋味的笑,心往下一沉。皇帝是用一碗燙茶,告訴她,既然都燙了舌,就不要多言了。她慢慢地蓋上茶蓋,一語雙關:“哀家已經用過了。皇帝都這麼大了,哀家也用不著多說了。”她作勢咳了幾聲,“隆冬時候,哀家的身子總不見好。哀家就想留在園子裏好好養養。”
皇帝滿意地笑道:“那兒子召襄王回京,等過了年,再讓他去陝西辦差。”
太後點點頭,笑道:“那是你親弟弟。”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哀家就回去了。”她頗為躊躇了一會兒,開了口:“哀家可一直想過含飴弄孫的日子呢!什麼時候,把哀家的孫兒抱來給哀家看看。”
皇帝立即上前扶住太後,含笑:“母後,兒子一定帶皇長子給您請安。要是母後覺得膝下寂寞,兒子就宗室裏挑一個孩子過來,給母後養,如何?”
總不好把太後逼得太急了,否則,人活著沒了指望,不顧一切就不好了。畢竟,他還想跟太後繼續維持著母慈子孝的樣子。
太後心中大定,拍了拍皇帝的手,笑笑:“皇帝的孝心,哀家甚是欣慰!”
皇帝笑道:“那兒子送母後回去!”
太後真心地笑道:“不用了,咱們母子之間,何須如此客氣!”皇帝有自己的安排,她就不用插手了。
皇帝不再堅持。
出了禦書房,太後平靜地道:“歸岫,你隨哀家去楓林那邊走走吧!”這是不讓白嬤嬤回宮傳話了。
多年主仆,白嬤嬤早就知道在太後麵前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便道:“那奴婢讓人多點幾盞燈。楓林那邊雪天路滑,怕是不好走。”
太後“嗯”了一聲,神色淡然地上了轎子,等轎簾放下來,她微微仰頭,淚花在她眼角閃了一下,很快就沒了。
能保一個是一個吧!
禦書房裏,皇帝捧起一本奏折,久久凝視著上頭的字,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什麼時辰了?”
小安子趁機道:“酉時七刻了。”
皇帝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的異樣,極是平靜:“叫徐恭過來”。
不多時,小安子引著徐恭進來,然後帶著當值的內侍們悉數退下。他落在最後頭,把門掩上了。
徐恭行了禮。
皇帝示意他起身:“子謙,派人去找孫姑姑。”孫若水說好是酉時歸,現在沒回來,多半是出事了。否則,他暗中派去保護她的錦衣衛會早早來回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