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晶秋走後沒多久宴席就在大夥兒的吵吵鬧鬧中開始了,先前的工夫梁賜軒幾個帶著大哥已和那些公子哥混熟,這會兒推杯換盞的不亦樂乎。姐姐戳著我夾給她的丸子泄憤:"喝那麼多,難不成叫我背回去?!哼!"可憐的肉丸子…早知道你在她手裏會這麼淒慘,我就讓你進我肚子了……
緬懷完慘死的食物,我趕緊偷偷給哥哥使眼色,可這蠢人完全無視我,繼續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一壺接一壺。上官公子,小弟幫到這份兒上了,事後你若被她'毒打',千萬不要埋怨我鐵石心腸不幫你兩肋插刀,實在是我把刀都捅到腰子上了,你卻完全體會不到啊。
心裏想著有的沒的,麵上卻對桌上的佳肴'深情款款',舉箸欲動,卻不經意地收到一束勾人目光。張書尋白皙接近通透的修長手指夾著酒樽,輕輕來回搖晃,仿佛要讓佳釀更為香醇。那雙桃花眼散發的訊息我著實看不懂,不過十有八九有害無益。
果真其心不軌,他猿臂微微一伸,繞過我與他中間夾著的段蘇藜,輕鬆自如地將把玩的酒樽擱在我麵前:"三公子,相識便是緣分,這杯酒我敬你。”
我和你有仇無話,不必搞得如此相見恨晚:"張公子講得極是,但小弟不會飲酒。"不算婉轉的回絕,挑起垂涎已久的芙蓉蝦球塞進嘴裏。
正聊得熱火朝天的哥哥看到這邊的局麵趕忙做起和事佬:"書尋公子,我家小弟不勝酒力,如不介意,我替他飲了罷。"隨手端起酒盅一幹而淨,還倒置給他看。我說你也真是的,關鍵時刻就沒見你這麼伶俐過,不幹你的事瞎激動啥?
張書尋麵上無絲毫不悅:"大公子海量。"梁賜軒緩住酒勁兒,笑著看我:"小景兒,今日你軒哥我生辰,可否賞臉喝一杯?"什麼賞不賞臉的,喝得舌頭都大了,估計抽你一頓嘴巴子都反應不過來……那邊剛拒絕茉莉花,這邊就來隻大眼牛,讓不讓我活!
"既然是軒哥生辰,小弟推辭倒顯得不尊重兄長,看來今日這酒是喝定了。"裝作為難,"若是醉了,諸位哥哥姐姐可要負責送小弟平安回府啊。”
底下已經有人嚼舌頭:"你看上官家的老三,典型的做作!”
"就是,一杯酒能喝大?三歲小兒說不定都比他強!”
"看他大哥,喝了好幾壺一點事兒也沒有!”
"指不定他年齡小,確實不宜飲酒。"不久之前侃張書尋家事的漂亮妹子替我說話。
不過一杯酒,也值得他們津津樂道半天麼?一仰脖,苦澀辛辣湧進肺腑,嗆人的氣息逼得我落淚,還死撐著學哥哥一樣將酒杯倒過來:"軒哥,小弟夠意思吧?"梁賜軒迷離著雙眼,端起他的杯子走過來,我趕忙把這個走路畫圈的醉鬼扶住,他就勢摟過我的脖子:"小景好酒量!"溫熱的酒氣撲麵而來,"軒哥再敬你一杯!幹!"不等我拒絕,杯沿已經硌到牙齒上,裏麵的液體大半流進喉嚨,剩下的順著嘴角全淌在衣襟上,模樣甚為狼狽。念及今日你生辰,暫且記下。哥哥姐姐放下手頭的事均睜大眼睛看我,眼神裏全是'沒有動手…竟然沒有動手',我在他們心裏一直很粗魯麼?
"軒哥抬愛了,這酒我也喝了,軒哥就去改敬別家公子吧。"把他穩妥妥地交給哥哥,不等大眼牛開口我連忙對一旁候著的小二吩咐,"帶我去換件幹淨衣裳。"撇下整層樓的賓客趕緊遁逃。
廂房裏清涼馨香,正好蓋住渾身燥熱。我呈大字躺在雕花床榻上昏昏欲睡,腦子不得勁的想著剛才的酒好厲害,喝了兩杯就弄得我這會兒渾身難受,不過也讓我得出一個結果--昨晚的酒店家摻水了……劣酒喝多了都吐成那德性,得虧今日適可而止,不然指不定幹出什麼事情來。
給自己敲著警鍾,腦子卻不受控製的已經歇下。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屋裏有些冷,自己還是穿著那件灑了酒的袍子,手往旁邊一摸,嶄新的褂子整整齊齊放在一邊,隱約有著香味。這裏的小二還真是貼心,連衣服都熏過香了。
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神清氣爽的打開門卻聽到拐角處漸漸靠近的對話聲:"上官三公子怎麼樣了?換件衣服而已怎麼還沒出來?"張書尋?!怎麼會是他!按理說也該是哥哥姐姐找我啊,這人出現在這裏是怎麼回事?
"張公子,小的看三公子可能喝高了就扶他在廂房歇下了,這會兒估摸著還在睡。"小二戰戰兢兢地回答,亦步亦趨跟在茉莉花身後。他倒是回了一句:"哦?是麼?"聽口氣還有些幸災樂禍和迫不及待,連帶腳步聲都急促起來。這個流氓!心裏狠狠罵一句,趕忙朝相反的方向離開,本'少爺'可不想被你逮到。
張書尋躡手躡腳鑽進屋子,卻沒有找到此時應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某人,揉成一團散發出清香和酒香的袍子還有溫度,他捏著衣服微笑:"小家夥速度倒是快……”
七拐八彎了幾個來回,我坐在雀樓後麵園子裏的果樹上偷懶,密密麻麻的粉嫩花兒剛好掩住我的身形。等酒宴結束,就讓小一給姐姐吱個聲讓她放心。
做完打算我抱著腦袋愜意地眯上眼睛,享受來之不易的片刻自在。
就在這景象快以假亂真帶我回到穀裏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從樹下傳來:"三公子,一個人在上頭玩得可盡興?"垂頭一看,茉莉花頭發上掛著花瓣,一對桃花眼堪比眼前美景,彎成明亮新月,笑意盈盈地站在樹下望我。
看不上的人再怎麼美成畫,也不能令我心潮澎湃。
"還好,若不是有人打擾,想來會更快活。"我運氣一躍,穩穩落在樹下,排掉身上的木屑,"張公子怎會知我在這兒?”
他也不介意我話中帶刺,緩步走近:"三公子離開多時,令姐擔心,湊巧在下有工夫,便替她尋你。至於為何能找到你,當然是--"他故意拖長調子,我不耐欲離開,卻被他搡靠在樹幹上,一隻胳膊堵住我的去路,另一隻撚起我的頭發,取下上麵糾纏的花兒,"三公子躲藏的樹下有太多掉落的花,不得不令人生疑。"那雙多情的眸子勾遍天下女子,唯獨不會讓我為之停留一分。
"謝張公子特意來找我,現在找到了,就快回去罷。"手推搡他的胸膛卻毫無作用,"你這是幹什麼?”
他眯起眼睛,表情像足了狡猾多計的貓兒:"三公子如此見外難道不記得在下了?"你這家夥不要靠過來!努力用手撐住他漸漸靠近的胸口:"張公子!我們今日是第一麵,何來熟絡一說!"他笑,胸腔發出的震動透過薄薄的衣衫傳到我掌心:"要不要在下幫三公子溫習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