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麼久以來皇上第一次對她疾言厲色,顧惜言終於意識到她的直言激怒了這頭沉睡中的雄獅。皇上的確對她慈愛且寬容有加,可這不代表他會對她無限容忍,想到這顧惜言唯有低下頭,順從的回答:“兒臣知罪,兒臣告退!”說完站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皇上您這又是何苦呢?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公主她的真實身份呢?”趙公公沏了一杯上好的雨前龍井放到皇上麵前,語氣無奈且惋惜。
“朕又何嚐不想!”皇上剛才的淩厲之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說的蒼老,他任由自己跌回座椅裏,神色憂傷的道:“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朕是她的生身父親,一定會怨恨朕,埋怨朕丟棄她們母女十數年之久,哼,顧正桓那個老匹夫,竟敢瞞著朕納懷有身孕的顰兒為妾,如果不是這次選秀,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讓朕知道這顆滄海遺珠的存在!”
不過皇上從心底是有些感激顧正桓的,因為如果不是他保全了廖顰母女,那他心愛的顰兒最多隻能成為他眾多後宮嬪妃中的一個,受盡皇後等人的傾軋,而他們的女兒就算生下來,也要在後宮的爾虞我詐中扭曲成長,又怎麼會有如今出塵脫俗的顧惜言呢!
“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則不僅保護不了她,還會給有心之人抓住朕的軟肋,將她置於更大的危險當中!”皇上若有所思的道出自己的考量,“朕原以為將她調到我身邊,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去寵幸她,也可以很好的保護她,可是朕還是低估了後宮的那群女人,才會讓她險些因為計劃暴露而喪命,既然卑微的身份無法保護她,那朕就給她一個她們沒理由嫉妒的身份!”
“隻怕公主未必能明白皇上您的良苦用心啊!”趙公公感慨萬分的道。
“朕不在乎,朕隻要她好好的,吩咐下去,秀女袁淑琴言行粗鄙,難登大雅,皇上開恩,著其即日出宮另尋良人!”至於白悠然,皇上想起那個麵容沉靜若水的女子,這樣聰敏的人還有她的用處,不過殺雞儆猴還是有必要的。
“是!”趙公公跟隨皇上多年,早已明白他的想法。
“真是出師不利,目標沒達成,還把皇帝老兒給惹毛了,得不償失啊!”走在禦花園的鵝卵石小路上,顧惜言一邊走一邊低著頭碎碎念。突然麵前出現了一雙銀絲縫製的墨藍色錦靴,她愣了一下,抬起了頭來,便瞧見一身湖藍色蟒紋的俊秀男子立於身前。
“惜言???”麵前的人兒怯喏的開口,雙眼脈脈含情的看著顧惜言。
“見過太子!”顧惜言屈身行禮,側身便要從商君雅身邊走過,但是斜刺裏伸過來一隻手攔住了她的去路,顧惜言側過頭,目光冰冷的瞧著他,語氣冷漠的問到:“殿下有事?”
商君雅的眼眸中無限悲傷,“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麼?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我請求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顧惜言心裏忽的一窒,她心虛的轉開眼去,語氣變得緩和:“太子多慮了,我沒有討厭你!”她的確不討厭商君雅,她隻是在刻意的避開他,因為她是在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不喜歡的人的苦苦糾纏。
“沒有討厭我就好!”商君雅忽然的就笑了,笑容燦爛的如三月的陽光,好像她說的不是不討厭,而是喜歡一樣。
顧惜言莫名的覺得心酸,她忽然覺得自己自己有些殘忍,居然能夠這麼冷酷的對待喜歡她的人。無論怎樣,眼前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傷害過她,他隻是默默地喜歡著,那麼卑微的喜歡著。她轉過身,眼神認真的瞧著驀然欣喜的男子,展開雙臂輕輕的抱住了他,“太子,你是一國儲君,不應該如此,愛你的女人多的如過江之鯽,你會愛上她們中的一個,然後幸福的生活著!”
“不,我不要別人,我隻要你!”商君雅的身體由一開始的僵硬慢慢變得柔軟,他顫抖的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回抱住懷中的女子,生怕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的泡沫幻影,一個不小心泡沫就碎了,夢也就散了,“我知道你不想做公主,我去求父皇,讓他收回成命!”
顧惜言淺淺的笑了,她抽離出商君雅溫暖的胸膛,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用了,皇上現在正在氣頭上,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你去了也是無濟於事,我先回宮了,皇兄保重!”
瞧著女子緩步走遠的窈窕背影,商君雅無奈又自嘲的笑了,她說皇兄,皇兄啊!她是何等倔強的女子,皇權麵前卻也隻能低頭認命。嗬,可憐他身為太子,竟隻能任由心愛的女子成為他的妹妹,妹妹,多美好又殘酷的一個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