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著,看著他越來越黯淡的瞳孔。濃濃的烏雲裏,傳來悶悶的一聲,好像是他轉身後輕輕地歎息。我可以看見他的胳膊在前麵蹭了蹭,是在擦眼淚。然後他轉過頭,用我從來沒見過的,最淒婉慘白的笑容看著我,說了聲再見。我也笑了,我說,
不,是再也不見……
孫亦徹靜靜躺在漆黑漆黑的深夜裏,窗戶外麵偶爾轟隆的雷聲響,驟雨飄落,打在樹葉上,發出嘩嘩的聲音,慘淡的月光照在被雨水淋濕的石板路上,泛著粼粼的白光,連空氣裏陰冷的溫度也被夜色烘托更加悲傷。他裹著被子,心裏隻是像堵著什麼,一直不能釋懷。
“老孫,最近工作怎麼樣?”工頭有意無意的搭著話,孫建業擦了擦汗,“挺好的。”
“看你平時這麼辛苦,家裏人都挺好的?”
“還行,兒子挺懂事……”
“噢,那你媳婦呢?怎麼沒聽你提過。”
孫建業盯著他的眼睛,從他瞳孔裏看向他的心,“怎麼?”他被孫建業盯的有些不自在。
“沒什麼,她有事一直不在家,過一陣子才能回來。”
孫建業搬起設備,走進布滿灰塵的地基,隱隱覺得工頭像知道點他要知道的事。
窗外冰涼的護欄,隔進屋裏少許冰涼的陽光,隻有一張簡陋的床架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我站在空蕩的屋子裏,陰暗包圍著空氣,眼前是幾個穿白色大褂的人,我被他們架著,掙紮著,卻怎麼也掙不脫。
我驚醒起身,支撐著脆弱的身體,吃了兩粒藥,我擦了擦順臉頰滲出的汗,窗外陰沉的天下著密密的細雨。
我急忙拿起雨傘,打開門,媽正在門口掏鑰匙,看見我急匆匆推開門愣了一下,“幹嘛去?外麵下雨呢。”
“找孫亦徹。”我邁著軟弱得腳一步步走下樓梯,雨水的涼氣直透入骨,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坐在寂靜的公園裏,雨水順著頭發滑落,他隻是呆呆的看著池塘密密的波紋,被雨水一滴滴點成一個個圈。
我的心就像被這雨水浸透,濕淋淋的流淌著濃鬱的憂傷。
我撐傘在他頭上,突然想起那個雨天樹下,他默默在我身邊。
“你總能找到我。”他看著水麵,低沉失落的說。眼睛動都沒動,失魂落魄的眼神沒有了靈氣。
“是,我總能找到你。”每當我從噩夢中驚醒,一定是他在殘酷的世界中感傷。
我看著他被淋透的衣服,收起傘,陪他一起淋雨,雨水簌簌落在身上,水鑽墜花的一字夾順著打濕的頭發輕輕滑落,掉在潮濕的地上,清脆的,啪一聲,濺起水花。
他被這聲音叫醒,回過神來,俯身撿起發卡,看見我跟他一起淋雨,趕緊說,“你快打開傘,別感冒了。”我搖搖頭,他瞪了我一眼,落寞的目光緩和了一點悲傷,我的頭發輕輕垂下,擋住我為他的悲傷而來的悲傷。
“你怕麼?”我目光躲在頭發後麵,他輕輕把發卡別過,露出我的眼睛。
他黯然的眼眸上長長的睫毛被潮濕的水汽晶瑩溫潤。
他點點頭,鼻翼微微抽動,殷紅的眼眶隨雨水滲出淚光,陰沉蒼茫的天空下,他可憐無助的啜泣著,而我不能讓他孤獨。
他傷心淒絕的流淚,我忍不住也替他哭泣,雨水的霧氣和淚眼的朦朧,我不想再隱藏什麼,張開手抱住他,他身上冰涼的溫度一股寒氣侵入我柔弱的擁抱,漸漸被溫暖。他輕輕摟住我。
我不會在這時說我愛你。隻是默默陪你傷心難過,在你跌入深淵時伸手拉住你,或者,陪你一起墜入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