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有五個孫子,就我一個孫女,所以視我為掌上明珠,走到哪裏都喜歡帶著我。特別是回娘家,自從我記事,就沒有一次漏掉過我。當然,這次也一樣。而且,我也相當願意跟她去。因為她娘家那邊,有一個和我同庚的女孩,名叫金蘭。我們脾氣相投,每次都玩得難舍難分。我們曾經相約過:一起努力,考取同一所重點初中。
奶奶的娘家住在山那邊,是一個地名叫陽坡的地方。去那地方,定要花一個多小時,才能翻過那座陽坡梁子。而到了梁子上,路徑卻相當複雜,光岔路口,就有十來個。我一直把這裏當成迷宮,但對走了幾十年的奶奶來說,卻是輕車熟路。
我剛到那邊,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金蘭。我們已經半年沒見了,若見我今天去找她,不知她要高興成啥樣。沒想到,事與願為,我卻撲了個空。我站在她家院子裏扯著嗓子喊:“金蘭,金蘭——”
聽到喊聲,從屋裏走出來一個人。她不是金蘭,而是一個婦人,我猜她定是他爸爸才娶進門的後媽吧。我沒見過,隻聽別人提起過。婦人滿臉堆笑地問:“你找金蘭嗎?”
我點了點頭。
“可是,她去她大姐家玩去了。”婦人略帶歉意的語氣。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些不甘心地問。
“不知道,也許是幾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這就是做後媽的難處吧,對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總不敢過多地管束。
聽到這,我不得不失望地離開了。
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舅奶奶家,奶奶正在幫他們納鞋底,邊納邊聊著家常。奶奶見我佇立在門外,情緒低落,便走過來安慰我:“靜兒,別難過,下次我們來之前,先請人給她捎信,讓她在家等你。”
我點了點頭。
真鬱悶,舅奶奶的孫子孫女中,要麼比我大許多,要麼年齡又太小,就沒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陪我玩。我在那裏呆了一天,真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第二天,太陽已偏西,我覺得太無趣,就鬧著要獨自回家。奶奶卻和我相反,也許是回趟娘家不容易吧。整天和娘家人,話裏長話裏短的,真可謂“樂不思蜀”。於是,就再三勸我留下來陪她多呆幾天。
哪知,我仍一意孤行。
奶奶知道勸不住一貫倔強的我,就問:“你一人行嗎?”
“當然行,我都這麼大了。”
“那你記住路沒有?”奶奶仍有些不放心。
聽她問這話,我覺得真好笑,“我都走了若幹遍了,難道還記不住路?我又不是白癡!”說完,叫了聲“再見”,頭也不回地沿那條山路跑了。
由於我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陽坡梁子。可剛到了第三個岔路口,就把我難住了。我總覺得每一條路都那麼相像,但當我把每一條岔路走一小段時,又覺得哪條路都不像,於是又折回來。我老是懷疑自己的判斷,就這樣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地折騰著。
糟了,天馬上就要暗下來了,我卻總走不出這該死的迷宮,不免心中萬分焦急。此刻,我隻能這樣評價自己:確實不是一個白癡,但實實在在是一個路癡。
我把心一橫,就走這條吧,相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的。我卯足了勁,向前衝,爭取天黑之前翻過這座梁子。隻要翻過這座梁子,我就不會害怕了,因為再就可以看清自己家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