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盛怒更是激發了九泉,滿滿惡意的言語無休無止地朝她卷來。
“哼!今日你又來此故地重遊,莫不是想趁著沒人給你那苦命的爹娘立個碑超個度?想來應是夜夜夢回都能見著他們來找你這不孝女追魂索命來了吧。嗬嗬嗬嗬……”
仇心柳的腦中不斷盤旋著這甜膩酥骨的笑聲,似曼陀羅蕊間濃鬱不散的香,有著撩人的毒,讓人欲罷不能的自傷。心中的悲傷越來越沉,越來越重,經年累月的堆積搖搖晃晃,危危欲墜,連片葉的重量都無法再承載。
“哐當”一聲,新月銀弓墜地,她推開江雲,雙手抱頭,碎步著向後退,嘴中不住地呢喃著“爹爹”“娘親”。
“心柳!”江雲伸手欲拉住她,可是不知為何,心頭就像被蛛絲纏繞,隨著九泉的笑語輕音振蕩回旋,牢牢縛住手腳難以自控。
九泉紅唇微勾,滿意地看著仇心柳此番失魂落魄,把玩著臂上藍紗,目色盈盈漾漾,閃爍著毫無掩飾的毒辣。
“向後看,你爹娘就在那等著你呢!隻要再幾步,你就可以贖清自己的罪孽!”鶯聲燕語,如珠玉墜盤,每一個尾音的落定都推動著仇心柳往斷崖邊靠近一步。
沒錯,她就是要置仇心柳於死地,而且要身心俱亡,才能讓她一雪前恥,痛快解恨!
“住嘴!”蓄勁已久的一聲怒吼,氣蕩回桓,震碎了那如蛛網般的魔音束縛,江雲一大步跨向仇心柳,將離斷崖一步之遙的她拉到安全位置。
九泉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轉念又衝江雲笑道:“江公子還真是憐香惜玉,隻不過,你忘了當年她的父母是如何對待你爹娘的麼?你應該殺了她,才能慰藉你家人離散之苦,才能對得起爹娘所受得這些折磨!殺了她,殺了她……”這歹毒之話時如枕畔私語,溫存婉轉,時如天外玄音,聲聲震耳,忽遠忽近,忽重忽輕,時男時女,或老或幼,語調無常,氣息多變,仿佛有千萬種聲音都往人的耳中心裏鑽去。
“找死!”奈何江雲橫眉冷對,莫說被動搖分毫,就是連聽都不曾聽進,隻當她如路邊石耳旁風,長臂一揮,幻陰輝光已猛若雷電,向九泉的急開急合的唇瓣掃去!
九泉顯然未料他有此一招,卻也應付得及時,閃身躲過這憤怒一擊。雖然沒有中招,卻已是盡顯狼狽。
她又驚又奇,邊向後閃躲邊道:“你竟置多年家仇不顧!”
江雲冷冷道:“這些惑眾妖言留著對閻王說吧!”長劍高舉過頭,渾身上下散發出駭人的殺氣,步步向九泉逼近。仿佛此時此刻,他的眼中隻剩下殺戮。九泉一陣寒顫,心中忍不住地恐懼,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竟能摒棄一切雜念,那冰封一樣的心,滴水不漏,刀槍不入,什麼樣的言語什麼樣的刺激都無法打出一個缺口。
她幾分疑惑地看向仇心柳,可是這個女人又是如何解釋,為什麼連她引以為傲的魅惑之音都無法打動的心門居然唯獨對這個女人打開。
仇心柳此刻也已回複清醒,躬身拾起銀弓,一言不發,隻冷眼旁觀。
就在江雲劍鋒直下,眼看要一招奪命,卻覺得狂風過境,天昏地暗,九泉身前一道黑帳卷過,一劍斬到幕帳,底下一空,挑開來看已是空空如也,早已沒了蹤影。
“雲哥哥!”仇心柳快步上前,五指搭上江雲左肩,江雲轉頭見著是她,騰騰殺氣即刻息偃,將幻陰收於身後,伸手為她抹去淚痕。
二人靜默片刻,雙雙平複內心,而後,江雲走向萬象窟那的亂石堆中,找了一塊還算周正的半人高的石塊,抽出幻陰就要劈下,手臂上卻被人拽住。回頭看見仇心柳輕輕搖搖頭,道:“仇皇殿欠下的血債實在太多,若是在此立碑刻字,也不過是徒惹罵名。”她說這話時,神情語氣皆是淡淡的,已不見原來的激動與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