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江雲會對仇心柳的死表示質疑,風千然是誰?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仇心柳從江雲身邊奪過,豈會讓她在自己手中輕易送了性命?
就算仇心柳當時已是昏迷不醒,可那衝天觸目的火光也已是在闔眼的最後一刻深深地烙進心裏。
如此再醒來,發現已是置身在一處陌生的居室之內,她一把拉開身上蓋的錦被,發現自己隻著寢衣,頓時忍不住一句怒罵脫口而出,她不敢去想到底是誰為她換去身上衣裳。眸光掃盡屋內各個角落,隻在床旁的衣架上發現一套嶄新的素色銀花的女子裙衫,雖不是自己先前身上所穿的那一套,但此刻已無暇講究那麼多,隻想在外人進來之時快快穿上外衣。
果然,她方才整理好裝容,房門已毫無預兆地打開,霍地走進來一人,如入無人之境般,徑直走進裏間。“這一身可還喜歡?”來人滿溢欣賞的目色大剌剌地上下打量著被合身的華美銀裳勾勒出動人曲線的仇心柳,“這衣服隻有穿在身上才知道到底合適不合適。你看,這一身不是比原來的更襯你麼?”
仇心柳並不答話,隻冷冷地移開目光,低頭看著鏡中的人影,這衣服再美又如何,終究不是她心中所好的那一件。來人的一語雙關,她又豈會聽不出來。隻不過,她不明白,他逼她換衣做甚,難不成他還以為讓她換了全新的行頭就可以連心一起換去了!
她與風千然也算是相識一場,交手過招也經曆了數回,雖看不穿他的全部心思,卻也明白他還不至於這般幼稚膚淺。
不過,左右是猜不透,她索性放下鑽研。反正眼下形勢緊迫,看這屋內布置應該還是在苗家之地,就算她沉得住氣,風千然也該會有下一步安排。與其做個亂撞的無頭蒼蠅,不若靜觀其變,到時候見招拆招了。
如此盤算後,仇心柳便轉過身去以背影相對,不再理會身後之人,甚至連多看一眼都覺得無謂。
風千然見她這般,薄唇微掀,似早已料到她有此應對。隻見他拿出一個長形錦盒遞上,依舊軟言道:“打開看看。”仇心柳已經打定主意不理不睬,所以並未回頭,對這番看起來討好意味十足的舉措非但無動於衷,更是連呼出的鼻息都變得異常冷漠起來。她不是冷心之人,對喜惡之人事素來愛恨分明,絕不似眼下這般冷若冰霜。她這下才明白江雲為何對旁人皆是這一副冰山模樣,隻因著實是連討厭的力氣都懶得費上半分,更不用說多費唇舌做什麼周旋。
仇心柳如此一反常態,與先前那般尋常負氣鬥法不可同日而語。風千然縱使再隨意,也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又滿目釋然,仿佛瞬間就已明了她此番何意。不過他非但不見惱,嘴角笑意反倒更盛,遞出去的盒子還在他手中尷尬地停在仇心柳的跟前。仇心柳不接過,他便替她打開。那盒子才開啟一點,一絲暖光便從縫隙中滿溢而出,縱然此刻屋內燈火通明,也蓋不住這盒內光彩。待那蓋子完全打開,已是光華滿室,將屋內原本的燭光盡數吞去。光彩奪人,卻耀而不炫,從盒中見天之後,那光暈便漸漸斂起,直至變成一層柔暈附著於表,久久不去。這光暈實屬世間難逢,連仇心柳都不禁餘光輕瞥,看那盒中究竟是何事物。
一支素雅玲瓏的玉晶步搖從盒中取出,通體晶瑩無贅飾,隻釵頭嵌著一顆雞心大小的夜明珠,那珠下還參差錯落地垂掛著數顆較小的星狀明珠,大珠小珠交相輝映,正是方才那奇光的源頭。再細看這些珠子,竟無一是雕琢之物。夜明珠已屬難得之物,而這支步搖上幾顆珠子,大的圓滿無一菱角,小的精巧堪比匠琢,如此渾然天成,隻得一顆已堪稱無價,眼下竟能將數顆聚於一支步搖之上,就算是稱作稀世珍寶也毫不過讚。
若是說方才那奇光已是與眾不同,那現下更是驚奇。那淡淡的柔光竟能隨著步搖的晃動而盛放,動靜越大,那波光就越盛,仿若就真的具有靈性一般。
仇心柳精通鑒定,尋常的寶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在延州別苑時風千然就已投其所好搜盡珍寶供她趣玩。今日這支步搖更是珍異難得,隻怕舉世隻此一支。然仇心柳此刻哪有心思放在這種事上,心中暗道:恁你獻出什麼寶來,本小姐還稀罕多看一眼麼?
她正暗忿,忽覺頭頂發髻一動,眼前鏡麵一片暖光晃過,那步搖已然綴於髻間。鏡中之人發若墨雲,得明珠輕顫柔波暈染,隻看這一頭青絲已是美不勝收,更何況還有一張鮮活動人的嬌俏麗顏。美物襯佳人,將這一麵尋常的梳妝銅鏡頃刻變作一副賞心悅目的傾城美圖。
連仇心柳自己都對著鏡中的影像微微失神,自古女子誰不愛紅妝,她心中隻歎道:若是此刻是雲哥哥見著我這般漂亮的模樣那該是多好!突然又生出一陣怒意來,反正江雲是見不著了,又憑什麼白白養了風千然的眼!再者縱使他把天底下最好的首飾都戴在她的頭上,但如何能與江雲送她的玲瓏水玉簪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