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娃啦誰不知道,聽說過,給我個機會。”旺紮說。我不清楚他從什麼地方聽說過我,聽誰說起過我,但他這麼說話,讓我感到一絲虛榮和親切。
“那就等他回來。”朋友問,“達娃啦,你到林周幾天?”
“三五天吧。”
“那好,一言為定,等你回來。”旺紮又對朋友說,“到時候你安排。”
朋友和旺紮接著聊了幾句,然後車子啟動。
我說:“旺紮啦,剛才真的不好意思,我們是鬧著玩兒的。”
“哎,喜歡就是喜歡嘛,這可不能鬧著玩。不過,也看不出那女人有什麼,要真是一眼讓咱覺得漂亮,那還能留不住?”旺紮嘿嘿地笑道。
“真那麼看不上嗎?”朋友問。
“也不能說不好吧,達娃啦的意中人,還可以吧。達娃啦,你放心,隻要有消息……”
我笑著又跟旺紮握了握手。
一位商人朋友主動為我安排了輛“沙漠王”越野車,要司機陪我去林周鄉下看阿媽。我推脫不掉他的美意,隻好聽從安排。
第二天上午,我到菜市場上給阿媽提了一箱水果和蔬菜,又到藏醫院門口的藥店去買了些“珍珠七十”和常覺、芒覺藏藥,然後就上路了。
天色已經暗下去。“達娃,達娃,你真的回來了!”媽媽雙手拉住我,額頭緊貼著我的額頭,接著就抹眼淚。
媽媽現在就是我從照片上看到的樣子,隻是人比照片上要顯得老一些,頭發也灰白了。她還沒有五十五歲,腰板挺直,可麵孔看著卻如同內地六十好幾的老人。
“達娃,你是不是又長個子了?”
“怎麼可能,我多大了?阿媽啦,我都三十歲了。”
“可不是嘛,你三十歲了,阿媽也老了。”她說,“你胖了,比上回見你胖了。”
“阿媽啦,先不急著說話,酥油茶有沒有?快請師傅喝。”
我們坐在阿媽的起居室裏。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保姆送來了茶,阿媽搖動著暖瓶為我們把茶斟上,然後她到廚房去為我們準備食物。
司機壓低了聲音跟我商量,說我的朋友讓他跟著我,兩三天返回拉薩。可是,看到我們母子這樣的見麵,他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多住幾天,他明天先回拉薩,約定哪天再來接我,聽我的吩咐。
我謝過司機,說不必了,朋友也是一片好心,但咱們現在約定什麼對我對你都不方便,還是讓我自由些,你也免了麻煩,這兒離公路不太遠,到時候我可以搭車回拉薩。
司機同意了我的安排,一再說對不起。我說你這話等於罵我,難道我住十天二十天你也跟著住下去?司機說,如果可以他沒關係。我說,算啦,師傅還是明天一早回去吧,這樣也好讓我和阿媽安靜地待上幾天。
媽媽的小庭院真不錯。院子裏的草坪一邊是並排的三間屋子,裏間作為起居室,中間是小經堂。她為我在經堂的旁邊靠近院門準備了另一間單獨的屋子。她說你寫東西需要安靜,你看看這裏行不行?你不回來住,這裏就堆了雜物,小保姆住。你說要回來,我們這才收拾出來。我說太好了,我非常喜歡。阿媽聽過又抹眼淚。不過,看她哭,我自己卻如何也感動不起來,就說,阿媽,先讓師傅早點吃飯休息吧,他開了一天車,很辛苦,明天還要趕回拉薩,有什麼話咱們一會兒慢慢說。
我的房間收拾得幹淨清爽。估計她這麼一個不太懂得收拾的人,能把一間屋子打扮成這樣,也真是用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房間裏掛著明黃的窗紗,書桌上鋪了明黃的台布,椅子上是明黃的坐墊,就連床上也是明黃色的被單和枕頭,完全像個高僧住的屋子。記得跟媽媽的一次通信,自己說過非常欣賞她小經堂裏的黃顏色。我還注意到,媽媽居然為我準備了一個小書架,那上麵鬆鬆散散地擺著幾本我曾經在西藏讀過的書和一個鏡框,那鏡框裏是一張我和父母在布達拉宮前的合影。那個時候,我媽總是盤著烏黑的頭發,邁著輕盈的步子,沉靜地跟在我爸身後。
媽媽端上來一大碗手抓羊肉,又親手炒了兩個菜,下了麵條。
吃過飯,在我的屋子裏安頓好師傅休息,我便到媽媽的房間去。
“我想著你這個月就要到了,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剛好昨天晚上我夢見了一個穿白袍的人騎著匹大白馬朝這邊跑來。醒了我就想,這麼吉利的夢,是不是預兆著你要回來了。這不,你真的就來了。”阿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