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嬌娘有課,一早便趕去了學校。我晚一步出門,先回劇院。自己將那些行裝安放好以後,到領導那裏報到。劇院的夏季演出已經進入尾聲,接著將到上海、廣州、深圳巡回,在香港、澳門和新加坡還各有兩個專場演出。現在,劇院要為新年和春節期間的演出做準備,但這都是常規性的。我不在的時候,開過一次全院的動員大會,頭等大事就是明年夏天北京的戲劇節演出季已經確定下來,同時要為後年的“院慶”做準備,力爭端出幾台好戲。涉及我的任務,首先就是要為明年的演出季準備小劇場新劇目,時間安排最晚不能拖過“五?一”拿出劇本。我問題材上有什麼要求。領導這回真是變得痛快了,隻要是正麵的東西,從題材到形式我想怎麼整都行,當然還是希望我拿出看家的本領使出吃奶的力氣,盡可能以新穎的麵貌貼近都市貼近青年。我的表態非常積極,贏得了領導極大歡心,說我若需要什麼條件有什麼困難盡可以向院裏提出,並且向我透露說,院裏正在考慮在什麼地方買十幾套房子,這回一定要為我爭取。
本來自己這天的狀態應該是好的,因為西藏之行的沿途筆記已經做完,剩下來的寫作無非就是整理加工而已。要寫的劇本早就懷在心裏,元旦和春節期間便可以拿出初稿。一切都胸有成竹。可是,我從院領導的辦公室出來就接到女友打來的電話,尤其晚上見到我爸,自己的心情陡然一落千丈。
“我回來了。”我在電話裏跟女友說。
女友冷冷地回答:“知道。”
她這麼說,我被嚇了一跳,問:“你怎麼知道的。”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她憤憤地說,“我覺得你這個人挺沒勁的!”
“我怎麼啦?”
“你回不回來關我屁事!”女友說完便把電話掛斷了。
我呆呆地坐著想了想,她怎麼就知道我已經回來了?自己腦子有些偏,思路拐到了別的方麵。盡快地修正過來後,自己想到剛才進大門和老李頭寒暄幾句的時候,他說我那女友這些日子晚上有演出,她就經常白天給傳達室來電話,問見我回來了沒有。我想情況一定是這樣的,她剛才一定又是給老李頭來過電話,而老李頭一定照實說我剛剛回來。那麼,憑女友的腦子,她早就知道我從拉薩返京要坐飛機,哪裏有拉薩飛北京的航班是上午到達的?我的罪過便是,在西藏有條件的時候沒跟她聯係,回到北京後也沒及時主動和她聯係。這些自己該如何向她解釋呢?我明顯已經陷入到尷尬裏了。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思就是想要逃離的感覺,腦子裏幻化出的全是西藏的山山水水和嬌娘的形象。
我抽著煙定了定神,決意給女友掛個電話。我似乎已經對不起她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準備她問什麼,自己便說什麼,隻是沒有必要把嬌娘和盤托出,因為那畢竟是我和嬌娘兩個人之間的隱情。當然,自己也不準備用心地編造謊言蒙蔽女友,因為我日常工作就是編造,人生在我習慣的視角裏已經充滿了戲劇因素,自己再也不願意為現實生活添加過多的設計。
電話接通以後,女友說:“我就過去。”
很快,女友趕到我的住處。她見到我,臉上沉鬱著,一聲不吭。
“怎麼啦?”我問。
女友靜靜地坐了半天。最後,她說:“一會兒咱們出去最後一次單獨吃飯。”
“你什麼意思?”我問。
“什麼意思你不懂嗎?”她說,“你還不至於智商低到把別人都當傻瓜吧。”
“你這是什麼話。”
“什麼話?”她說,“我隻問你,到底什麼時間回來的?”
“前天晚上。”
“可老李頭說你今天早上才回的劇院。”
“沒錯。”我說。
“昨天我戲散了還來過你這裏。”
“我這兩天都沒回宿舍。”
“那住哪兒了?”她盯著我問。
“一個朋友。”我說,“在西藏認識的一個朋友。”
女友點點頭,說:“不是我敏感,你說的朋友是個女的,對不對?”
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你也不用回答我。”她眼睛裏忍著委屈的淚水,說,“我就猜到一定是這樣。”
“很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她強作笑臉說,“我們不是有約在先嗎?假如我有了別的人,也一樣,這總比那些已經結了婚的夫婦要好吧。”
“沒想到你這麼通情達理。”
“也說不上什麼通情達理。”女友說,“隻能說也許我自己心裏早有準備,或者有一種潛意識。”
“那也不至於以後連單獨吃個飯都不可以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她說,“不過,我想那個女人恐怕魅力非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