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女兒們寫得栩栩如生,所以你愛這個,他煩那個,你揚這個,他貶那個,曆代讀者爭個不休。至今,當我們看到著名學者周汝昌愛史湘雲愛得情不自禁,乃至不惜猛貶黛玉的時候,當我們看到著名學者王朝聞用一分為二的階級觀點將“紅”中的女兒們分成兩大陣營、對賈母、鳳姐、探春深揭猛批的時候,我們都會為之感動,為之歎息:何讀書之執著投入,一片童心、潔白如鏡也!
俞平伯的釵黛合一論是早被當做資產階級思想批評過的。釵黛雖然難以合一,寶玉愛的確實是黛而不是釵,這也不假,但是“紅”中隻要寫到黛就會鏈接到釵,寫黛忘不了釵,寫釵忘不了黛,寫黛中有寫釵,寫釵中有寫黛。"林黛玉道:"你也不用說誓,我很知道你心裏有‘妹妹’,但隻是見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釵與黛在小說眾女兒中zhan有雙占?頭的特殊地位(還無需引用二人判詞的合二而一??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裏埋),而且,寶玉對此二人也有特殊的愛慕尊敬態度,以第二十八回為例,前幾回寫寶玉與黛玉的愛戀、疑猜、誤解、表白,不能說破,不能不說明,哭哭笑笑,怨怨恨恨,風風火火,難解難分,正在熱乎勁中,突然插上一段寶釵對於寶玉的女性的吸引:
……忽見寶玉笑道:“寶姐姐,我瞧瞧你的那香串子呢?”可巧寶釵左腕上籠著一串,見寶玉問他,少不得褪了下來。寶釵原生的肌膚豐澤,一時褪不下來,寶玉在旁邊看著雪白的胳膊,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若長在林姑娘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長在他身上,正是恨我沒福。”忽然想起“金玉”一事來,再看看寶釵形容,隻見臉若銀盆,眼同水杏,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比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liu,不覺又呆了。寶釵褪下串子來給他,他也忘了接。寶釵見他呆呆的,自己倒不好意思的,起來扔下串子。回身才要走,隻見黛玉蹬著門檻子,嘴裏咬著絹子笑呢…
這是唯獨《紅樓夢》才有的神來之筆,很自然,很天真,很矛盾,很麻煩。這裏有赤裸裸的yu望,有對於的審美與淨化,有yu望的自私性與貪得無厭性,有愛情的專一與普泛之間的衝突,有情與肉靈與肉之間的衝突,等等。
當然寶玉還有一些胡作非為,與襲人,與秦鍾,乃至與秦可卿等,但那些純粹是肉體的了,與這種對他極高貴極純淨的“女兒”們的戀情不大一樣。
這裏有一個區別,讀者對眾女兒的評價與感情反應,另一個是賈寶玉對眾女兒的反應與情感態度。確如《誤讀紅樓》一書中閆紅所言,寶玉對湘雲並無此種愛慕,而是以一個大哥哥的身份略加關愛。由於賈寶玉是“紅”的主角,賈的感情取向極大地影響著讀者,這就是湘雲最佳論難以被廣泛認同的原因。
話又說回來了,一個玉愛上盯上的女兒湘雲,卻被當代學者周汝昌先生熱烈地愛上了,湘雲有知,不為憾矣,雪芹有知,當告慰矣。
如果你愛上王蒙,他喜歡哪個女孩呢?我回告訴你,我喜歡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