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2章 情解石榴裙(1 / 1)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一節,讀來讀去總有些不明就裏。

情解石榴裙雲雲,這個詞兒實在太香豔,比良宵花解語與“紅”中的任何回目都富有性的暗示??幾乎是明示了。但內容又無任何問題,幾乎是俚語所說的葷悶(謎)兒素猜了。

香菱與眾小丫頭們打鬧弄髒了裙子,寶玉想起襲人有同樣的裙子,乃從襲處討來,幫香菱換上,免得香菱挨(薛姨媽的)說。這個事裏似並無什麼弗洛伊德。

不過是顯示了寶玉的細致,對女性的關切,小說中還特別明說:

(寶玉)一壁裏低頭心下暗算:“可惜這麼一個人,沒父母, 連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來,偏又賣與了這個霸王。”因又想起上日平兒也是意外想不到的, 今日更是意外之意外的事了。一壁胡思亂想……

而對於寶玉的好意的接受,香菱也有所說明:

香菱想了一想有理,便點頭笑道:“就是這樣罷了,別辜負了你的心。我等著你,千萬叫他親自送來才好。”

別辜負了你的心雲雲,有點情義,有點意思,有點不像薛蟠的妾與二爺的說話。最後,香菱囑咐寶玉不可將此事告知薛蟠,也顯出親近來了。香菱說這話時,小說強調她是“臉一紅”,也讓人覺得有點什麼意思似的。

香菱呆嗎?有點呆也隻是現象,也許是她的保護自己的一個選擇。她的處境那樣壞,地位那樣低下,她如果不呆而是聰慧異常,她能活得下去嗎?

這裏,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寶玉的弗洛伊德可以表現為“同領警幻所訓之事”,為盯著寶釵的雪白的膀子,也可以表現為對某些女子的姐妹之情,體貼之情。在香菱的麵前,他的表現更像一個多情女子而不是男人。寶玉當著香菱的麵細心地掩埋夫妻蕙與並蒂菱,香菱拉著他的手說他“肉麻”,這種語言與方式就很不一般。他們的拉手與其說是一個少男與少婦的拉手,不如說是一對姐妹的拉手。

與其他女孩子一起,他更多的表現是體貼照顧而不是一種占有的欲望,與那種帶有某種侵略性占有性的一般男人特別是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渾蛋男人的對於女兒的態度確實不同。 如果說這種態度中有一種類同性戀的心理,當屬不惡。

蓋寶玉這名“情種”,他的情是全麵的,充盈的,是身兼異性戀與同性戀兩種傾向的迷戀與體貼,尤其是體貼,與秦鍾的關係就是明證。有同性戀傾向的人,見到異性,會有排斥感,這是一種情況,也可能有某種認同感,這是另一種情況,這後一種情況也是存在的與有例可循的。在情解石榴裙的故事裏,寶玉的角色與其說是一個多情的“二爺”,不如說是一個體貼的姐妹。這也夠絕的了。

《紅樓夢》中的香菱始終麵對著一個問題, 她的身世背景極不一般,她的父親是人生的超越者觀察者與思索者甄士隱。她在警幻的名冊上有一定的地位。她被寫成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但她的故事卻比不上別人的生動,她既無心計也無魅力,她是另一類,也許我至今並沒有讀懂她。但是從她身上我似乎發現了玉的某些特點,這是一個讀香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