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低垂著腦袋,不敢抬起。這是個大新聞,這才是此次集合最大的事情!楚紹成是誰,目前楚府最高輩分家族之中楚珩之外最有權勢的;楚珩父親楚紹寬的親兄弟,一母同袍的親兄弟,可與楚瑉的父親同父異母兄弟不同。
楚紹成更顯衰老了。
“五叔,你可還記得,那年大雪,你帶著我,把父親的屍骨從三千裏外的趙州城翻山越嶺,帶回宣禮城的事情。”
楚紹成笑了,“記得,怎麼不記得。你父親也是個好折騰的人,不像我,從小就這麼膽小。小的時候,父親帶著我和他去郡城伯府家賀禮,別人都不大搭理我們。你父親總是偷偷對我說,以後他也要成為別人口中的‘侯爺’,我還總笑他。”
楚珩仰著頭,忍不住長長籲著氣。
“那是三十六年前,那一年我九歲,那時候祖父還在。父親死亡的消息傳回來,祖父立即病倒了,一個四脈修為的人怎麼會病呢,其實是太過悲傷了。然後那時家中就你修為最高了,當時你也就二十三歲,從來沒有去過趙州城。你帶著幾個隨從遠赴千裏到達趙州城。我記得,我一見到你就哭了,哭了好久。”
說到這裏,楚珩眼眶濕潤,這是一段心酸的過往。
“那時我幾乎要絕望了。在趙州城的居所被賊人照顧一遍又一遍,我當時不過二脈修為,不要說對敵了,賊人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我都不知道。家裏本來就因為大敵的毒計而被清掃一空,賊人又來光顧,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剩下。在趙州城,後來沒有錢的我,連吃的都沒有,每天就啃點饅頭、躺在床上睡覺。”
“終於等來了你,終於能夠吃上飯了。當時我就發誓,以後一定要讓我的五叔吃最好的飯、飲最好的酒。”
“回去的路上,正趕上大雪,熊羆嶺上千裏路程又有凶獸出沒。但是我們沒有一點害怕,你還鼓勵我說,以後你父親當侯爺的追求就落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隨隨便便死掉,你要堅強啊。我是這麼聽的,也是這麼做的。”
“那年的事情,一路回來的場景我都記得。”
“最令我忘不了的是,那時我們趕著靈駒,走在路上,漫山遍野的雪花飄舞,後麵是車印,前麵是滿地的尚未有人馬行過的雪地。漫天花白,我們行走在山間,仿佛和天地融為一體,好像世界隻剩下我們。”
楚珩沒有再回憶下去,楚紹成打斷了他,“楚珩,別說了,這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以後你的人生還長,這些回憶就算了吧。這是我最後喚你的名字了,我年紀這麼大修為又不高,活著也是無用。你現在是家主,不是我的侄子,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楚天想不到祖父竟然有這樣一段過往的曆史。獨自一人守在父親的棺材旁,又沒有金錢吃飯,又要遭受不知什麼時候來賊人的心理煎熬,楚珩那時才九歲啊。楚珩現在如此的性情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形成的嗎?
祠堂院中安靜極了。
“楚巒、楚峻、楚雲芒你們三人說說自己的意見。”
楚雲芒踏前一步,“稟告家主,此等行為惡劣,家法所定,知情不報要按照其所造成的損失來處罰。而今來看,應當從本門除戶。”
對麵的楚峻心中冷笑,這小子不知輕重,也不看看家主之前何等憤怒,豈是一個本門除戶這麼輕鬆的懲罰;便上前說道:“稟告家主,此等行為惡劣,家法不容,應當處以死刑!念在其為楚府效勞甚久,就免去其家人貶為奴隸的懲罰。”
“楚峻!你這太過了吧,五祖父,不,楚紹成並不確切知曉楚瑉要和萬煞閣的人勾結,隻是在談話之時得知,或許認為隻是楚瑉一時氣話!”楚雲芒怒喝道。
“放肆!你什麼輩分,竟然直呼我名字!”楚峻斥責道。
楚紹成咳嗽一聲,止住了意圖爭吵的二人。他現在心裏明白,楚珩是一點放過他的打算都沒有,要不然也不會當眾“憶苦”,把那段塵封往事又道出。這是在明白無誤地告知他,過去的事情,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正是因為他了解這個侄子,才知曉自己今天是沒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