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收費員看到這個情況,心中稍有觸動。天天與屍體打交道,見慣了悲歡離合,這些早已讓他的感情變得麻木了。但家屬用戒指來頂錢,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他也有些意外。難道是自己要的太多了?難道是自己太過分了?這念頭在心頭升起,又被他狠了狠心壓了下去。
不過,這戒指他是萬萬不敢接的,因為邱虎一隻毛絨絨的大手,已經揪住了他的脖領子,將他拎了起來。
邱虎那銅鈴大的眼中滿是怒火,眼白中密如織網的血絲看起來格外猙獰,另一隻手已經狠勁兒攥成了拳頭,舉在了半空中……
“媽了個巴子的,你想咋地?這個你也敢要?”憤怒的邱虎將這個瘦小的收費員用一隻手拎著搖晃起來。這收費員長得也是瘦小了點兒,在邱虎手中如同一個玩偶,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收費員被嚇得臉色發白,雙手掰著邱虎的手,驚恐地說:“你,你想幹啥?你放我下來!”
邱虎又把他舉高了半尺,眼睛與他平視,說:“放你下來?我他媽的還想揍你呢!”
“咋地,你、你、你還敢打人!你打我,屍體就別想拉走!”收費員驚恐地叫著。
邱虎見他竟然敢威脅,指著他鼻子說:“我一分錢不掏,人還照樣拉走,你也照打不誤!你信不信?”說著,掄起拳頭就要開打。
周士元連忙攔住,勸說著:“別激動,別激動,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邱虎順勢將收費員放下,鬆開了手,使勁推了他一把。
收費員蹬蹬後退幾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氣憤地整理一下領口,發現一顆扣子已經掉了,扭頭就走,說:“你們這事我不管了!”
周士元忙拉住他的胳膊,笑著說:“大哥,別走別走,他年輕氣盛,你別往心裏去。有事咱們好商量,好商量嘛!”
看到滿臉笑容的周士元,這收費員剛被嚇得稍有破損的膽,馬上有了複原的跡象,憤憤地說:“有啥好商量的!我這都差點挨揍了!你們愛找誰找誰去吧!”說完還用眼睛撇撇邱虎。
邱虎一瞪眼,向前走了一步,說:“揍你咋的?”
收費員嚇得往周士元身邊靠了靠。
周士元擋在二人之間,用手推了邱虎一下,將二人隔開一定距離,勸說收費員說:“你看,我們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心情都不好。他脾氣暴,萬一真要打起你來,我們還真攔不住。”
周士元看似勸說,實則也是威脅了。他接著說:“你看,這錢確實要的太多了,你就抬抬手,少收點兒,行不行?”
收費員似乎有所鬆動,但還想再堅持一下,說:“這錢最終也不是你們出,誰撞的人誰來出啊!你們也就是墊付一下,過後可以再向他們要錢。”
其實他也是這個心態,反正肇事方掏錢,能多要就多要些了。
周士元歎口氣說:“大哥,你是不知道,到現在我們這案子還沒有破。萬一破不了,這錢不就是我們全掏了嘛!你說我們親人沒了,還掏這麼多錢,心裏能好受麼?如果現在是肇事司機來出錢,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收費員眼睛轉了轉,十分不情願地說:“那就五千吧!這可是一份錢也不能少了!”
“五千?!這還是太多了,我們確實沒有帶這麼多錢。大哥,再少點兒吧。”周士元一臉的苦相。
“五千還多?你們說多少錢好?反正是不能再少了。”收費員憤憤地說。
他一下讓了二千元,他認為這個價格家屬肯定能接受,卻不料還是不行,這倒讓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張鴻鳴這時也走了過來,說:“老哥,這錢你要的確實有點多了。你是不是覺得人在你這裏,我們隻有向你交錢,別無二家?”
收費員不置可否。其實這就是他內心的想法。你們要的人隻有我這裏有,無論如何你也得從我這裏交錢,在別處交錢也不行啊。這下他是狠心要守住底線了,不給到這個價位,屍體就別想拉走火化。
張鴻鳴看出了他的心思,接著說:“老哥,不過,你也好好想想,這屍體也隻有我們一家要吧,即便是你倒貼別人家錢,也沒人來認領。”
收費員聽了這話,也覺得有些道理。確實,這屍體除了他家,誰家也不敢要啊。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唯一的“賣家”,卻忘記了隻有這一家才會“埋單”。想到這個,他心裏有些不安了,也不如原來那麼自信堅定了。
張鴻鳴看出了他的猶豫,接著說:“咱們都互相體諒一下,你體諒一下我們的心情和經濟情況,我們也體諒一下你的工作辛苦,大家都讓一步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