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乎乎的夜色，籠罩著大妃忽魯黑臣的斡耳朵，內外靜得出奇。在斡耳朵內，合失與大妃忽魯黑臣對坐，女仆給他們倒奶茶。合失說：“我看察必就是比你聰明。忽必烈喜歡佛教，她就跟著聽和尚傳法講佛。你可好，憋在斡耳朵裏生悶氣。”
大妃忽魯黑臣道：“我生氣？就這也看著生氣，我早就氣死了。我寧可在自己的斡耳朵裏喝奶茶，也不願意去忽必烈大帳活受罪。”
合失問：“活受罪？”
大妃忽魯黑臣說：“聽和尚講佛法還不是活受罪？”
合失差點兒笑嗆了奶茶。他邊笑邊說，“我剛聽了一會兒，差點兒睡著了。”他止住笑正色地問道：“哎，他是不是知道我來了，做做樣子給我看哪？”
大妃忽魯黑臣道：“真要是做做樣子倒好了。這個忽必烈，把祖宗的那些製度全都丟了。弄了一幫子漢人，今天講書，明天講佛。自己聽了還不算，把孩子們也都聚了去，將軍們也不例外。說這是什麼要‘大有為於天下’！”
合失問：“他平時不操練兵馬麼？”
大妃忽魯黑臣道：“我不去他的大營，誰知道。不過，我聽說他讓一個姓郝的漢人給將領們講什麼孫子。那些將領不少人的兒子連媳婦還沒娶呢，就惦記怎麼生孫子了！”
合失：“邪！”
大妃忽魯黑臣：“嗯？”
合失道：“我看忽必烈大概是中了邪了。”
大妃忽魯黑臣說：“察必！”
合失問：“什麼？”
大妃忽魯黑臣道：“我看察必是個什麼妖精投生的，要不就是被什麼妖怪附了體了。都是她把忽必烈給迷的。貴由大汗不是有個道行很深的大薩滿麼？能不能借幾天給我，我讓他在金蓮川驅驅邪打打鬼。”
合失道：“行。不用跟大哥說，我就能替你辦。”
大妃忽魯黑臣道：“你可別喝完了我的奶茶，過後就忘了。”
合失道：“哪兒能呢！這麼大的事我哪能忘？今晚上我就派人通過驛站把話傳過去。不出3天，大薩滿準到！”
合失帶著兩個將領在董文忠的陪同下向忽必烈的大營走來。一個帳篷裏傳來稚嫩兒童的響亮讀書聲。讀的是《馮鉉彈劍客孟嚐》
合失問：“董八，這些孩子在念什麼經呢？”
董文忠：“他們不是念經，是念書。”
合失：“念書？蒙古哪有什麼書啊？”
董文忠：“他們是在跟郝經先生學習漢人的書。”
合失：“學漢人的書？做什麼？”
董文忠：“讓他們增知識、長學問。”
合失搖頭：“進去看看。”
4個人進了帳篷。
漢學大儒郝經說：“讀得不錯。大家知道這篇文章裏說的是什麼意思麼？”
眾學童：“不知道！”
郝經說：“這是兩千年前發生在戰國時期的一個故事。說有個孟嚐君，他是齊國國君的弟弟。此人非常重視人才，家裏養著三千個門客。當然，這三千個門客因為能力的大小，待遇也有所不同。有個叫馮鉉的人，他剛來，孟嚐君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本事，就讓他在最低等級的夥房裏就餐。他看見有的人吃魚吃肉，他吃的竟是素菜，就把佩劍摘下來，一邊彈著一邊唱——‘長劍啊，我們回去吧。我吃的菜裏連魚都沒有啊！’有人報告給孟嚐君了，孟嚐君說：‘那就讓他換個夥房吃飯吧。’過了幾天，馮鉉看見有的門客出出入入都有車坐，而自己卻得步行。於是又彈起了佩劍唱道——‘長劍啊，我們回去吧，我出門連個車都不能坐呀！’……”
合失不耐煩地搖搖頭：“這號人，要是我，一鞭子把他抽到羊攔裏去！”
郝經不理他，接著說：“孟嚐君知道了，吩咐人，‘給他車坐！’後來，孟嚐君派給他一件大事去辦。到自己的領地裏去收租收債。”
合失道：“這活容易。讓士兵把他們一圍，不交租還債的，挑幾個枷起來，殺牛給駱駝看。誰還敢不交！”
將領乙：“那是。”
郝經繼續說：“馮鉉去了把百姓們都召集來了。”
合失得意地問：“怎麼樣？”
將領甲：“王爺有先見之明！”
郝經道：“他當著眾人的麵把債務的契約和賬本全都燒掉了。宣布說：‘孟嚐君說了，銀子全不要了。’百姓們歡呼起來了。”
合失道：“這小子是瘋子！”
將領甲：“這小子是個騙魚吃的。”
將領乙：“不是有什麼毛病吧？”
合失道：“我說這位先生，你給孩子們講這個有個屁用？亂七八糟的！比講生孫子也差不了多少！”他轉身走了出去。
郝經不解：“誰講生孫子了？”
真金明白了：“他大概說的是《孫子兵法》。”
孩子們哄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