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德光發現小河裏的野菱角果實十分飽滿,嚐了一個,味道挺好,就叫夥伴們一起來采摘,讓珍珍他們在岸上等候。
小河悶深,能淹沒成年人,菱角藤又會纏人,隻有水性好的德光、金山、有才、關喜才敢下去戲耍。他們先後噗通跳入水中,一麵用腳踩水,一麵騰出手來翻找菱角,揀大的摘下,扔到岸上。
德光摘了第一個就扔給珍珍,金山先自己吃了兩個,發現德光討好珍珍,就也揀好的扔給她,暗中跟德光競爭。
而珍珍一直到成年,都把這些細節牢記在心底:德光自己還沒吃就扔給她了,金山是吃了兩個才想到她的。她覺得德光是真對她好,金山就差一等。這種內心對人的評判,她記得非常牢固、持久。誰對她不好,她也會死死地記在心裏。到成年她都沒有什麼城府,好惡常常顯露在臉上,不會拐彎抹角。但要讓她改變一個成見,恐怕比讓雞蛋孵出小鴨還難。
這次,她是第一次痛痛快快地生吃野菱角,對誰丟來的野菱角都來者不拒。這野菱角是有四個角的,個頭不大。她吃第一口感覺有點澀嘴,細細地咀嚼,竟越嚼越甜,滿口清香。於是越吃越要吃,欲罷不能。
關喜、有才扔給不敢下水的夥伴小秀、玲玲、德明、曉剛。德光、金山想到他們,才甩幾個過來。
德輝見哥哥扔給自己的太少,急得大叫,又跟珍珍搶撿落在她麵前的。
珍珍眼快手疾,幾乎包攬了從河裏飛上來的果實,德輝隻能幹瞪眼,偶爾搶到一個,吃得太急,又被菱角尖戳了嘴,於是在肚子裏暗暗地積下對珍珍的怨恨。
珍珍吃得痛快,感覺肚子發脹,才對水中的德光他們說,我不要了,笑眯眯地跑到小橋上,一覽無餘地觀望。
德光和金山、有才最後找了幾個菱角,就爬上岸歇息,自己剝了吃。
這時,德輝想到一個壞主意,就悄悄地跑到小橋上,張開兩隻手,顛起腳來。小木橋立刻安了彈簧似的上下顛簸。
珍珍驚叫一聲,東倒西歪。
眾人一起嗬止德輝,德輝卻跳得更加帶勁。
德光跑過來,想製止弟弟的惡作劇,還沒有趕到橋上,珍珍已經身子一歪,向橋下栽落,但她心有不甘,在墜落的一刹那一把抓住了德輝的一隻手,把他一起帶入了水中。
“嘭”地一聲響,水柱衝起7、8尺高。
眾人慌忙上前觀望,卻見兩個人從水底冒出頭來,兩隻手亂撲,像落湯雞一般,咕嘟咕嘟地直喝水。
德光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一隻手抓住了珍珍的頭發,一隻手配合兩條腿劃水,遊到岸邊,被小秀、有才、玲玲接應上岸。
金山也跟著跳進了水中,他本以為德光一定會先救自己的弟弟,他正好去救珍珍,不料德光先救了珍珍,他隻好去救德輝。
關喜跟有才一樣,泳技不足以救人,隻能在岸上咋呼。
德輝看見哥哥下來,卻先奔珍珍,心裏好不氣惱,腦袋也暈暈乎乎了,這時兩隻手死死地抱住金山的一條腿。金山嗆了一口水,好不容易才冒出頭來,兩隻手拚命劃動。
德光見了,第二次下水,大吸一口氣,潛入水下,抓住德輝的一隻腳,跟金山合力,把他拖到岸邊。
珍珍吐了兩口水,坐在地上發愣。
眾人一起上前救德輝,七手八腳地把他拉到岸上。見他翻著白眼,胸脯劇烈起伏,嘴張著喘不來氣,德光慌忙拎起他兩條腿,叫金山拍他脊背。金山跪在一旁,兩隻手掌打鼓似的擊打德輝的背後。
德輝終於嘔出幾口水,深呼吸兩口氣,哇地一聲哭起來。
德光放下他,訓斥道:“你還有臉哭?害人不夠,把自己也害了,你活該!”
德輝爬起來,哭道:“嗚嗚,你老向著外人,我告訴媽媽去,嗚嗚!”走到小橋上,突然膽怯起來,怕夥伴們笑話,硬著頭皮跑了過去。
有才小聲說:“看來情況很不妙,就怕扯動葫蘆帶動瓢,我們不如趕緊逃!”
金山、關喜覺得有才言之有理,怕惹禍上身,慌忙溜之大吉。
小秀也拉著弟弟迅速離去。
有才跟德光擺擺手,也走了。
德光和玲玲、德明還陪著珍珍,問她感覺怎麼樣。珍珍恨透了德輝,卻礙著德光,不好發作,隻說肚子有點脹。
德光說,“可能嗆了幾口水,歇歇就好了。”
話音剛落,張仁英突然在小橋那邊出現了,厲聲叫喚:“德光,你回來!”那時,她一般是不出工的,隻做家庭主婦,兼作兩個兒子日常糾紛的裁判,可是這裁判不算公正,經常偏袒小兒子。
德光心中有些忐忑,走到小橋頭,強打笑顏問:“媽,什麼事啊?”
“不要跟我裝憨,你過來!”
德光順從地走過小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