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7、樹蔭下的女孩(1 / 1)

傅智知道瞞不住,隻好把被馬蜂刺傷的經過說了一遍。

傅宏聽到一半,就把筷子拍在桌上,跟妻子一起查看女兒的傷口,聽女兒特別說明,德輝本來是想讓小秀吃虧的,他才消去一半氣,一言不發,又拿起筷子繼續用餐,看樣子是不想追究了。

胡玉琴那肯無功而返,挑動說:“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小德輝是被逼急了,才說想讓馬蜂錐的是小秀,明顯說的不是真話。”

何德香接道:“省事無事,德光也幫助珍珍去了毒,沒得說頭了。”

胡玉琴還不死心,說:“你們兩口子也太好說話了,哪能就這麼認慫?換了我,非得問問他爸媽,伢子是怎麼教育的!”

傅宏眼睛一瞪,被妻子踢了一腳,便放緩口氣,但語中帶刺說:“我聽老丈人說過,來說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胡玉琴聽出了傅宏的意思,沒法再待下去,隻好冷笑兩聲,向李勇家走去。

李勇一家在屋內吃飯,她就站在門口向小秀打聽情況。

小秀跟珍珍說的大同小異,李勇夫妻倆聽了有些不高興,但也不想生事,僅僅勸女兒說,“你以後少跟德輝囉嗦!”

胡玉琴見火燒不起來,隻好掃興地回家。走到門口,看見自家的貓蹲在門邊洗臉,上前就是一腳,罵道:“死吃不拿老鼠的貨,擋在路口。”

貓連忙跑開了,在遠處瞄著女主人,委屈地叫了幾聲。

此後的日子波瀾不驚,沒有什麼值得記述的事情,但見湖濱的孩子們一個個出水芙蓉般地竄高長大。

傅智轉眼13歲了。

這個星期天,她獨自在家。

下午,爸媽出工去了。她午覺醒來,把小桌子搬在大槐樹蔭下,再拿來凳子、課本、作業本,文具盒,淡定地看書,做作業。

四周靜悄悄的。她聽不見槐樹高處的細枝、葉片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晃,發出極細微的絮語,聽不見遠處蘆葦和荷葉的合唱,察覺不到太陽緩慢西行的腳步。幾縷細細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無聲地灑落在地麵、桌上、書本上,她的頭發和衣服上。

一隻黃母雞坐在雞窩裏,喉嚨裏發出很細小的不知是歌唱還是呻吟的“吟吟”聲。它在努力生蛋。距離傅智10來米遠的豬圈南邊,有黑、黃、白3隻母雞在自己扒出的沙窩裏翻滾、洗澡。

豬圈裏有一隻中等大小的黑豬,毛色油光發亮,躺在自己臥室外側的斜坡上,曬太陽、睡覺,打著心滿意足的呼嚕。這是爸爸一個月前買來的,上午,珍珍割了一籃子嫩草,喂過它兩次了。

這時,它們對她毫無影響。

一片淡黃色樹葉嫋嫋婷婷地落下來,多情地來到珍珍的書頁上。

傅智拈起來看了看,拿到嘴邊,吹了一口氣。樹葉飄出一個弧形,悄無聲息地落在樹根下的泥土上。

傅智拿起鉛筆寫作業。鉛筆與紙麵的親切摩擦,伴生了蠶吃桑葉的沙沙聲。

她的小蛋形臉上沒有表情,隻有兩道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在眼瞼投下兩片彎彎的淡淡的暗影,偶爾煽動一下,露出兩個水光閃爍的半月形黑寶石一般的眼珠,又立刻害羞似的遮蓋起來。

窩裏的黃雞忽然站起,挺直脖子,頭向前伸,一會兒,它屁股下麵的稻草上就多了一個粉紅殼的雞蛋。它得意地跳下地來,不停地向小主人報喜:咕咕蛋、咕咕蛋,咕咕蛋!

傅智一點也不歡喜,放下筆,起身訓斥黃雞:“叫、叫、叫,不就是生一個蛋嗎?深怕人不曉得。”她在雞窩旁邊的空檔裏,揭開一個土甕的蓋子,抓了一把癟稻穀,拋在豬圈柵欄南邊。黃雞立刻停止叫喚,衝過去啄食。洗澡的3隻母雞早已盯著小主人的動靜,這時一起撲過來,屁股帶起一溜灰塵。

傅智對它們作出不客氣的評價:“不曉得生蛋,隻曉得吃,饞鬼!”

她回到小桌子上,拿起筆繼續做題,卻發現思路卡殼了。她眉頭皺了一會,就放下筆,走到東邊路上,拐彎向北,來到小橋頭,對著德光家的方向吆喝:“喔——噓——,喔——噓——。”

這純粹是一種朋友之間的私密聯係方式。傅智還混沌未開,當然不懂情侶之間用暗語約會之事。過了一會,看見德光被從院子裏吆喝出來,她連忙回到小桌子旁邊等候。

以前,她遇到難題,曾經跑到德光家求助,也到金山家去過。金山積極性比大樹更高,解答問題的能力卻比小草還低,傅智當然不願意看他撾耳揉腮的樣子,於是還找德光。不料第三次去,張仁英就給冷臉看,故意大聲說德光:“有空多指點指點你兄弟!”李國基回來,她還向他揭露德光“家作懶、外作勤”的“不爭氣”行為。

李國基也不高興,他覺得別的事情好說,對自己弟弟的學習不幫助,反去幫助外人,是絕不能支持的,因此他提醒德光不要“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