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智埋頭拔一棵莎蒗,帶些責怪的口吻叫一聲“媽”。
“這不是醜事,醜八怪才沒人喜歡,我閨女這麼標致,能沒有男伢子喜歡?”
“怎樣叫喜歡?”
“就是有事沒事接近你,沒話找話說,找借口給你小恩小惠,你有什麼難處,他搶著幫你,為你肯出勁吃苦。”
傅智滿臉桃花飛舞,心中暗驚:這不是說的德光、金山嗎?兩個人對她獻殷情的細節一幕幕從腦海閃過——
在學校操場上,她跟同學玩足球,她飛起一腳,球偏了方向,被踢出了場外,正要去撿,在遠處觀望的金山飛奔過去,撿起球,笑眯眯地跑過來,送給她。
她跟幾位同學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陽火辣辣地掛在頭頂,烤得頭皮生疼。德光突然跑到一個小池塘邊,脫鞋下水掐了一片荷葉,回來遞給她,讓她蓋在頭上。小秀說:“為什麼不給我帶一片?”德光笑道:“你比她大呢,應該自己去!”
在學校飯堂裏,她端著飯菜尋找座位,金山在近處的桌上招呼:“珍珍,過來,這裏給你留著位置呢!”
她跟德光、金山、玲玲劃船在湖蕩玩耍,突然下起了雷陣雨。德光說:“我就喜歡淋雨!”立刻脫下自己的布衫,讓她兩隻手撐著護住頭發。玲玲故意說:“我是你妹妹,怎麼不給我?”德光笑道:“我們是家裏人,珍珍算客人,當然應該先照顧她。讓金山照顧你吧!”金山不得已,也脫下衣服,給玲玲護頭。兩個小夥子光著上身奮力劃船。她跟玲玲在衣服下麵對視大笑。
……
此刻,她當然不敢提德光、金山一個字,卻說:“媽,你也沒有上過學,怎麼曉得我們班上男女學生的事情?有一對男女同學就是這樣的,被老師不點名批評了。”
何德香假意嗔怪地瞄閨女一眼:“你以為媽是家庭婦女,沒文化,什麼都不懂啊?我看過古戲,聽你外公說過故事,舊時代公子、小姐那一套,現在年輕人不還是那一套?你把莎蒗根拔斷了。”
傅智摳著莎蒗塊根,說:“過去跟現在能比嗎?”
“過去就是男女不容易見麵,現在能天天見麵,自由戀愛,家長更管不了。”何德香踩下一棵稗子,又踏了兩腳。
“媽,你跟爸是自由戀愛嗎?”
“算自由一半吧。那時候經常開大會,我們是在一個學毛選交流會上認識的,見兩次,他就讓家裏找媒人提親了。他小時候跟你外公學過二年書,你外公喜歡他,一提就同意。”
“你們是一見鍾情啊!”
“那時候,我哪裏曉得什麼情不情?聽你外公和媒人說好,稀裏糊塗地就點頭了。他歲數偏大,家裏急著辦喜事,馬馬虎虎就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