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掙脫(1 / 2)

當暮色再次襲來時,精神病院便又一次結束了一天的浩劫,平靜了下來。

除了吃飯的時候葛天幾乎一整天都沒有動,他覺得自己越是努力回想就越在思維的泥潭中陷得越深,他索性什麼都不想了,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著,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將自己的思緒也一並塗成了牆色。

誰都沒有注意到,圍牆外那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又閃出了鬼魅的光,注視著整棟建築。

院樓睡去了,它一眨不眨。

圍牆睡去了,它一眨不眨。

枯樹睡去了,它一眨不眨。

月亮睡去了,它一眨不眨。

直到葛天睡著了,它才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再沒有露過頭。

從入院那天算起,這是葛天來到這裏的第三天了,葛天隱約感覺到他可能永遠都沒有離開這裏的那一天,他也不可能與妻子團聚,他察覺到自己已經有些要開始放棄了。

他在這間醫院裏就是被判了無期,精神問題說大可大,說小可小,這種地方向來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他進來時有人說他神經錯亂他就是有病,出去時他自己說他神誌清醒又有什麼效力呢?

可他不能有這種情緒,就算為了見琦彤,他也要堅持下去。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想要出去,首最重要的就是證明自己是正常的,不管之前他被宣判了什麼精神問題,他都得找到有利的證據讓醫生相信自己現在已經與常人無異。

在深思熟慮後,葛天有了自己的打算,今早一定會有護士來送早餐,並且護士很可能熟知自己的情況,他要首先從她的口中套出之前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在尋找突破口。

在精神病院尋找出去的路就如同是一場陰謀縱橫的戰爭,他在戰爭中無疑正處於劣勢,想要突擊出去就要有周密的計劃,要知己知彼,現在所有人都當他做一個病人,他就要盡力表現出康複的跡象。

早晨七點十分,果不出葛天所料,一位護士模樣的人端著一個餐盤推開了他的屋門。葛天立刻做坐了身,他告訴自己要盡量平複下自己焦急的心情,用理智和醫務人員對話。

可還沒等葛天開口,護士卻轉過臉來先對葛天說了話:“一會兒的檢查,你不用緊張,按照大夫說的做就行,放心吧,你今天就算出不去,明天也一定能出去。”

葛天怔住了,說話的並不是昨天的那個護士,她有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彎彎的柳葉眉,不大不小脈脈含情的杏核眼,粉嘟嘟的小嘴鑲嵌其間,說話間透露著無比的嬌嫩和羞澀。

那不是錢落落麼!

半年的時光讓錢落落那略帶性感的嘴唇在葛天的胸膛上留下了深深地烙印,而她那軟軟的語調也在葛天的腦子裏飄蕩來飄蕩去,怎麼都揮不散,如果不是早與妻子成家,他說不定會選擇與錢落落長相思守、相伴一生。

而那段時日若不是因為對妻子的滿懷愧疚和歉意使然,他可能也不會從此斷了與錢落落的一切聯係,當所有的甜言蜜語和柔情愜意都沒有發生過。其實,連葛天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對於錢落落的情誼是愛,是憐惜,還是其他什麼難言的情感。

在近乎崩潰而又必須要強撐的壓力下,如今一見到這張久違了的熟悉的麵孔,葛天竟一下子哭出了聲,他用顫抖的聲音驗證著自己的記憶:“落落,你是……落落麼?……”

護士將餐盤放在了桌子上,隻是輕聲回了一句:“吃吧,吃完了就回家。”葛天聽見她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接著她扔下了一旁淚眼婆娑的葛天,頭也沒回地走出了房間。

屋子外麵又開始嘈雜起來,葛天又聽到了和昨天類似的各種打砸聲和吵鬧聲,他起初懷疑是自己認錯了人,可那是和他朝夕相處了整整半年的錢落落啊,他熟悉她的聲音,她熟悉它的氣息,他熟悉她的身體,她熟悉她一切的一切,他斷然是不會認錯的。

剛剛送早餐的人一定是錢落落!葛天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她如果真的是錢落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她的用意何在?她不是銷聲匿跡了麼?這些年她又去了哪裏?她是否還記得和自己的種種糾葛?她對自己是依舊情愛難改還是憎意充盈?

葛天的心裏湧出了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得不到回應。

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對著這個與錢落落的相貌一模一樣的女人十分信任,對她的話堅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