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脊背發緊,歎道:“這麼一繞,又回到第一種可能。群狼有嚴密的組織,而且還有上下等級之分,跟江湖上的幫派沒什麼區別了。”
師父道:“組織肯定存在,但未必有等級之分,隻不過分工不同而已。”
我吞下最後一口狼肉,鬱悶地說:“依此推測,今天的情況就是,十三隻狼被派出來狩獵,走了很遠沒找到任何獵物,最後,它們把目標對準了我。當然,它們認為對付我五隻狼足夠了,隻需一個簡單陷阱就行,因此內部又一次重新分工,另外八隻去找尋別的獵物,隻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會合。這哪是一群狼啊,根本就是一群思維縝密的人嘛?”
師父輕聲笑著,答非所問:“它們也許盯著你很久了。”
我不服:“我一直小心翼翼,從沒得罪過它們,幹嘛盯著我?”
師父道:“它們需要食物,這個理由足以要了你的命。況且根據它們長期的觀察,取你性命沒有多大風險,為什麼要讓你這份美味暴殄天物?”
我心情一下子跌落到穀底,再也說不出話。
師父也不再說話,站起身,借助最後的一絲天光,在不遠處找了些半幹半濕的雜草,鋪在洞中靠近洞口的地方,權當睡床。他算是在此暫時安了家。白天比武時,他口口聲聲要搶我的地盤,黃昏之後再也沒提過此事,現在看來,他將睡床鋪在洞口,雖然占據了本屬於我的一小塊地方,但似乎仍將自己當作客人。而且,睡在洞口,從地理上說,還有守護我的意思。
下午師父的“虛實”之論,本來給了我一些莫名的勇氣,但剛才對群狼組織的分析,又讓我陷入心慌意亂。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情緒,後來我一直沉默不語,假裝鎮定,假裝毫不在意,假裝無所畏懼。但我相信,師父肯定看穿了我的伎倆,隻不過顧及我的麵子並不說破,所以同樣沉默不語。再後來,我們就在沉默中進洞躺下了。
我一直沒睡著,師父卻早早打起了鼾聲。
子夜之後,荒原上狼嗷聲此起彼伏,忽遠忽近,也許它們在哀歎死去的同伴,也許是在向我和師父王大表達憤怒,或者,它們根本就是在向我們示威宣戰。這是一種含義複雜的語言,我從中聞到了濃烈的仇恨意味。這一刻我才真正感覺到,江湖上生死存亡的戰端已開,永遠無法回歸過去的平靜。
我再也不能假裝若無其事,起身輕手輕腳繞過師父,走到洞外一看,那堆火仍未熄滅,火苗閃閃爍爍。遠處的黑暗中,就像有人揚手灑了一把綠熒熒的豆子,雜亂無章,任意飄移,有點像夏夜的螢火蟲。我知道,那是群狼的眼睛。粗略估計,它們有四五十匹之多。
複仇如期而至。師父準確料到了來臨時間,卻沒算到場麵如此之大。
它們還在靜靜地等待,等待洞口的火堆熄滅。
我後退幾步想叫醒師父,但立即又想到,自己原本是這片江湖上的大俠,又是這場事件或者大戲的主角,還沒開場就驚慌失措,大呼小叫,怎麼都有點丟人。於是我咬緊牙關,不讓它們打顫,調勻呼吸,平穩心跳,向火堆裏添了一根粗木柴,然後,像野獸一樣蹲下身子,觀察群狼的動向。
我的喘息聲快要平靜下來的時候,猛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小子,你還挺鎮定的,不愧是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