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皇帝(1)(2 / 3)

而白癡是無論如何也沒法讓人覺得敬畏的。

在一開始,卡普托斯金是毫無畏懼的。他充滿了憤怒和作為世界上最偉大國家總統的自尊,他相信自己能夠毫無畏懼地麵對皇帝,甚至打算當麵說他是個白癡——按照新正教的說法,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每一個人類,既然如此,在心裏罵他和當麵罵出口應該沒什麼區別,反正這個白癡也是不會在乎的。

但是現在,通過這前往皇居的漫長途中,看著皇居那光滑的黑色外牆在麵前幾乎無法察覺地擴張,時間和距離如同一麵巨大的磨石,將卡普托斯金的怒氣和勇氣完全磨去。

在這前往皇居,晉見皇帝陛下的漫長路途中,你有充分的時間去感受力量,感受畏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所謂勇氣是何等的脆弱和愚蠢。

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隻螻蟻。

如果不是卡普托斯金從來不認為自己無所畏懼,他可能早就兩腳發軟,跪倒在地了。

很多人聲稱自己絕不敬畏任何力量,聲稱自己絕不臣服於任何權威——但是,當“力量”和“權威”真正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會驚恐地發現,他們的內心中竟然充滿了敬畏和臣服的渴望。

嘲笑籠子裏的老虎是容易的,而要嘲笑站在自己麵前的老虎卻很難。

就如同很多人聲稱對死亡毫不畏懼,但那更多地是因為死神沒有在他們身邊出現過。

卡普托斯金自己就是一個例子。他出身軍人世家,年輕氣盛的他曾認為自己可以毫無畏懼地迎接死亡。而當他在戰場上親自目睹過死神的麵容,並且有好幾次差點便成為了死神的獵物後,他意識到了一點:

無論是任何東西,當它真正出現在你麵前之前,永遠不要輕談無畏。

隻有這樣,當人被畏懼所壓倒時,反而更能保持自己的尊嚴。

就像卡普托斯金現在這樣。在至少3個小時的漫長路途後,終於來到了皇居的大門麵時,他竟然還能保持作為一國總統的威嚴。

飛快移動著的地麵剛一停止,索菲婭女士就立刻向前走去,甚至連示意卡普托斯金跟上來的手勢都沒有。

自從進入這皇權之城的終焉之門,索菲婭女士從始至終竟一句話都沒說。

不但沒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注意到了,索菲婭女士,隨著他們慢慢靠近這如同支撐蒼穹的阿特拉斯巨神一般巍峨的皇居,這位以毫不留情,斬盡殺絕的鐵血作風粉碎一切不服從者的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冷峻而嚴肅的麵上竟然隱隱浮現出一種溫柔和期盼的神色。

期盼,虔誠,愛戀,憐惜,但卻惟獨沒有敬畏——這和她作為新正教的領袖和皇帝配偶的身份很不相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常奇怪,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那不像是妻子對丈夫的表情,也不是虔誠的信徒對神的表情,倒更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對孩子的表情。

卡普托斯金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他們很快就要見到皇帝了。

那個傳說中的人類主宰,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自己的每一個臣民,“能為他的臣民帶來安全、食物和女人”的皇帝。

那個全知全在而全能,但卻是個白癡的皇帝。

就在他們走進那本身就足以容納一座城鎮的巨大前廳時,夜空再次閃爍,那奇異的銀線在空中掠了個銀色的圓環,再次消逝無痕。

在那天空中的彼方,兩個強大的存在之間的激戰仍在繼續,絲毫沒有停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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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整個皇權之城一樣,皇居內部一片黑沉沉的死寂。空間無比宏大,每一個廳堂都堪比紅場,最狹窄的走廊也足以用來舉辦閱兵式。事實上,這皇居本身就可以說是一座城市,在它的走廊和房間中,散布排列著無數簡潔精巧的建築。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來彰顯皇帝威嚴的裝飾品,簡直可以說如同計算機中的三維動畫一樣一塵不染,給人一種虛假的感覺。

空空蕩蕩,沒有侍從,沒有警衛,

皇帝是無比強大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宮殿中沒有警衛也不奇怪。但沒有侍從的話……難道皇帝不需要仆人來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嗎?

確實壯觀,但卻並不是個令人覺得舒適的地方。不管皇帝是什麼,卡普托斯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住在這樣的建築中的——這令他聯想到夜晚的醫院,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與黑暗之地。

新正教所崇拜的皇帝,和人間的皇帝差異太大了。

事實上,即使到現在他已經距離皇帝近在咫尺,卡普托斯金也拿不準皇帝到底是什麼東西。

皇帝是什麼?

皇帝全知全在且全能,使用的是第四世代SEERS的技術。

皇帝威力無比,擁有在宇宙戰場上使用的恒星級戰略壓製兵器。

皇帝注視著每一個人類的靈魂,是人類的主宰。

皇帝是個白癡。

這就是卡普托斯金所知道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更多的東西。

而在他前麵領他晉見皇帝的索菲婭女士知道一切,但她一言不發,默默地帶著卡普托斯金穿過片片巨大的廳堂,絲毫沒有解答俄國總統心中疑惑的樣子。一路上,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看都沒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在年輕時也算是個風流浪子,雖說女人的心思永遠都是令男人費解的大迷,但至少他可以看出一點:

索菲婭女士,這個統治著幾乎整個東歐,說一不二的地下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和代言人,確實是深深地愛戀著皇帝的。

那樣的話,至少皇帝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東西”了。

皇帝注視著每個人類的靈魂,洞悉臣民一切思想的他自然不需要“晉見”這種凡人權貴才需要的東西。但如果不這樣的話,就不能彰顯皇帝的威嚴了。而對於人類來說,即使真的擁有力量,但卻沒有力量的外在表現,那也還是等同於沒有力量。

於是,新正教努力把一切弄得盡可能地繁複誇張——因為對於大多數人類來說,含蓄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東西。

穿過無數廳堂,走上無數級台階,然後又乘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梯,他們終於到達了皇居的頂層,禦花園。

和新正教教堂那些滿是浮雕,富麗堂皇的大門完全相反,通向禦花園的大門簡潔得像鏡子一樣。當它在兩人麵前徐徐打開時,卡普托斯金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剛剛踏入禦花園的地方的一瞬間,卡普托斯金覺得有些茫然無措。

禦花園位於這高達100多公裏的巨大建築的頂層,雖然深入高空,但空氣依然濃厚,氣溫依然溫暖,甚至連這樣的超高空熱層本應具有的強烈氣流都沒有。它本身就寬闊如平原,以至於卡普托斯金無法從這皇居的頂端眺望整個皇權之城。

但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地方。雖然被稱為禦花園,但這裏既沒有樹木也沒有鮮花,隻是一堆堆蠕動著的……“東西”。

他看到了一些很詭異的東西,但卻沒看清那到底都是些什麼。

卡普托斯金對這個名叫禦花園的地方的第一印象是: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好象是一個巨大的大腦,眼前全部都是充斥著像蛆蟲一樣蠕動著的,白花花的溝回。

幾秒鍾後,當卡普托斯金終於看清楚那個所謂的“大腦”到底是什麼東西之後,他無可抑製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赤裸的女人!

無數赤裸的女人,像活生生的磚石一樣被亂七八糟堆在一起,構成了這禦花園的一切。

禦花園。整個這個被稱為禦花園的地方,就是一片由成千上萬赤裸裸,活生生的女人堆成的人山肉海。

卡普托斯金站在禦花園的大門前,一動不敢動。

美麗的麵龐、堅挺的Ru房、平坦的小腹、光滑的脊背、飽滿的臀部和渾圓修長的雙腿,每一張麵孔都是國色天香,每一個軀體都充滿誘人瘋狂的魅力。她們亂七八糟地糾纏在一起,扭動著,掙紮著,顫抖著,無聲地呻吟著。

每一張麵孔都是那麼地美麗。

每一張麵孔上都充滿了祈求與渴望。

但不知為什麼,看到麵前這副景象,看到這成千上萬個美麗的女體像這樣被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以充滿誘惑的姿勢扭動,卡普托斯金卻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眼前的荒唐景象並沒有讓他心神蕩漾,倒讓他聯想到掛滿死豬的屠宰場和塞滿蛆蟲的傷口。

他突然聽見什麼東西咯咯直響——原來是他的牙齒在不由自主地互相敲擊。

說也奇怪,一個大男人被嚇得牙齒打戰,而身為女性的索菲婭女士卻毫不在乎。她一路踐踏著這無數麵龐、Ru房、小腹、脊背、雙臀和肢體,向禦花園中央走去。

卡普托斯金隻得就這樣跟上去。他盡最大努力避開那些女人的臉孔,一邊前進,一邊在心中不停地道歉。

禦花園的中央是一座同樣由赤裸的女體所堆成的高山,這禦花園中擔當“材料”的每個女性都是第一等的人間絕色,但構成這山峰的無數“材料”,卻更是美女中的美女。而和禦花園的其他“材料”相比,她們的蠕動也更加激烈,無數修長的雙腿在半空中亂蹬,無數碩大的Ru房瘋狂地抖動,無數美麗的麵容充滿祈求與渴望。

而在這堆美麗的頭顱、Ru房、胳膊、小腹和大腿的叢林中央,靜靜坐著一個身穿黑袍的背影。

那人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忽明忽暗的夜空。他背對著他們,能夠看到的隻是一頭瀑布般的絢麗金發,以及一道柔和優美的麵部曲線。

在他周圍,空間異樣而又不易察覺地扭曲著,晃動著,偶而會有一些詭異的球體從虛無中浮現,膨脹,收縮,分裂,融合,然後重新歸於虛無,仿佛一堆五顏六色的肥皂泡。

卡普托斯金本能地停住了腳步,僵硬地站在一個平滑柔軟的肩胛骨上,一動不敢動。

索菲婭女士走上前去,恭順地跪在那人身邊。她捧起他的手,溫柔地親吻著每一個指尖,然後按在自己的麵頰上,愛憐地摩擦起來。

而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就這樣坐在那裏,坐在那一堆赤裸的女體中,任憑索菲婭女士的擺布和親昵,毫無反應。

卡普托斯金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印象:那個被稱為人類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隻是個有生命的人偶。

如果是按照地球的大氣結構,那麼這皇居的頂層應該非常接近熱層,幾乎沒有雲彩可以遮擋視線。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夜空中,真的有什麼東西正在激戰。

一條忽隱忽現的銀色細線。

一個朦朧不可辨別的黑點。

他們在遙遠天空的彼方盤旋飛舞,時不時地爆發出一片光的颶風,為這夜空帶來持續數秒的白晝。

而那個,就是目前皇帝唯一關心之物。

從背影看,皇帝並不像是個很強壯的人。事實上,他那被黑袍所覆蓋著的身軀似乎比索菲婭女士還要纖細,甚至可以說是帶有某種強烈的女性化特征。他呆板地注視著那時不時被化為短暫白晝的夜空,一動不動。長可及腰的金發和漆黑色的長袍在微風中輕輕飄拂,更加強化了他那種女性般的陰柔氣質。

接著,在索菲婭女士的攙扶下,皇帝,那個木偶般的偉大存在緩緩站了起來。當皇帝起身時,這由成千上萬的赤裸女體構成的禦花園的每一塊“材料”齊聲發出動人心魄的呻吟。無數雙纖細的胳膊伸向皇帝,仿佛在祈求他的寵幸。

皇帝轉向卡普托斯金,在看到皇帝麵容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那……那……那是……第一接觸者佛雷卡的臉?

卡普托斯金仔細回憶了一下佛雷卡的臉,沒錯,皇帝和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長得一模一樣!

簡單地說,皇帝就是一個男性版的佛雷卡。當然,有區別:他的頭發是絢爛綺麗的純金色,而眼睛則如同液化的藍寶石——而除了頭發和眼睛的顏色之外,他和第一接觸者佛雷卡完全地一模一樣。

當然,身為男性,皇帝的個子更高,肩膀更寬,但那性別差異非常有限,遠比普通人類的男女體格差異要小得多。雖然早就聽說皇帝陛下是個白癡,但卡普托斯金此刻卻對此充滿懷疑:對方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呆傻之氣。

是的,皇帝的麵容上完全沒有常識中白癡的愚蠢癡呆,而是一種近乎於嬰兒般的純潔,深藍色的雙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眼前的卡普托斯金,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在這強大存在的注視下,俄國總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等待著。

但是過了良久良久,皇帝始終就這樣看著他,一言不發。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幾分鍾的沉默。

然後皇帝突然轉過身去,繼續朝著天空發呆。

挽著他胳膊的索菲婭女士趕忙把皇帝重新拉過來,讓他麵朝卡普托斯金,但和剛才一樣,皇帝轉過身來,一聲不吭地看了卡普托斯金幾分鍾,然後繼續轉過身去望著天空發呆。

白癡。

索菲婭女士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她低聲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但皇帝充耳不聞,隻是盯著天空,把自己的配偶和專程前來晉見的俄國總統當空氣。

十足的白癡。

就這樣,在尷尬而徒勞地反複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後,神聖的皇帝始終不肯開口說出哪怕一個字。索菲婭女士終於放棄了。她搖了搖頭,對卡普托斯金說:“很抱歉,總統先生,皇帝陛下似乎在思考問題,改天我們再來晉見吧。”

雖然語氣恭敬,但是她那無可奈何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接見皇帝程序繁瑣,雖然皇帝會對訪客做出某種指示,但現在不行。

皇帝這當口沒興趣理你。

卡普托斯金目瞪口呆。

花了幾個小時跑來晉見皇帝陛下,結果就這樣?

他又看了看那個盯著天空發呆,據說是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

偉大的皇帝,人類的主宰,就是這樣一個木偶般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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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送走悻悻而歸的總統先生後,索菲婭立刻趕回了禦花園。一團黑色的旋渦直接出現在禦花園中,索菲婭女士快步踏出。作為新正教的統治者和皇帝的配偶,索菲婭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才能來到皇帝麵前。

那是當然的。漫長的晉見過程是為了將敬畏植入拜訪者的心中,對於皇帝的仆人來說,自然是效率第一。

當她回到皇帝身邊時,看到馬賽利恩不知何時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這裏。

馬賽利恩坐在皇帝對麵的兩個高高翹起的屁股上,兩個女人的上半身被深深埋在那由美麗的麵龐、豐滿的Ru房、平滑的小腹、修長的肢體構成的地麵下,屁股被當成椅子。而在他的大腿上,更橫躺著兩個不停扭動著的女人。她們呻吟著,喘息著,一次次試圖向皇帝爬去,一次次又被馬賽利恩拉回來。

馬賽利恩嘴裏叼著根雪茄,一邊心不在焉地隨手把玩著懷中女人的Ru房,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自己侍奉的神靈。作為新正教中地位僅次於索菲婭的少數幾位高級牧師之一,他對人類的主宰,自己的神靈似乎完全沒有敬畏之心。

禦花園是一個占據了皇居整個頂層的巨大廣場,完全是由這無數活生生,赤裸裸的美麗女性堆成的一片人山肉海。

女人?與其說是女人,倒更像是活生生的塑料模特。如果真是人類的話,要這樣被亂七八糟像柴火一樣堆成山,裏麵的人早就被壓死了。

如果仔細看的話,將會發現在這動人心魄的人山肉海的無數張麵孔中,其實充滿了重複。很多人都長得一模一樣。而她們的麵孔、膚色和身材更會時不時地發生變化,如同一灘活生生的橡皮泥。

在馬賽利恩對麵,新正教所信奉的神,人類的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正坐在一堆不停扭動著的赤裸女體堆成的巨大寶座中。無數美麗的麵容充滿渴望地注視著他,無數飽滿的Ru房在他身邊晃動,一雙雙嬌嫩的素手溫柔地愛撫著他的全身,一條條修長的大腿充滿渴求地盤繞著他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