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我是神眷之人(2)(1 / 3)

“神眷之人從來不會失手的。”

天旋地轉之中,伍德隻聽清楚了這句話。不過好在那混亂隻持續了幾秒鍾。當他眼前的景物再次穩定時,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放在他的後腦上,腦中那混亂不堪的方向感立刻恢複了。頭昏眼花之中,他聽到一個女人在厲聲嗬斥,彬彬有禮地回應她的則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不,你不能那樣幹。即使您執意如此,我也要阻止您。”聲如銀鈴,但卻聽不出性別之分:“到現在為止,讓他們活著吧。”

伍德清醒了過來,腦袋還是有些暈眩。他看了看身旁,看到洛卡夫特也是如此。

而坐在自己身旁的則是那兩個小孩。灰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蒼白的膚色,哥特風格的長衣,使他們看起來更像是等身大的哥特風SD娃娃而非活人。

血腥妖精漢瑟格萊特爾。

伍德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就像在躲避兩條眼鏡蛇。

“您感覺怎麼樣?”

“好象沒死。”伍德努力坐了起來,他環顧四周。這地方看起來是一間布置典雅的起居室,混合著玻璃鋼與烏木製的家具與淡綠色的地毯,舒適而現代感十足。桌上那裝有三四升鮮紅液體的大玻璃瓶子顯示了主人的吸血鬼身份。而在房間角落的黑暗影子中,站著幾個神情凶狠,配有武器的男子。

“我看我不會喜歡這地方的。”伍德的牢騷沒有說完一半,他已經注意到房間裏還有另一位。除了格萊特爾以外,一個身材像蘆葦一樣瘦長的“東西”正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猛一看那東西仿佛是一尊由整塊紅寶石製成的雕像。但是它的卻是某種流動著的液體。而事實上,稍微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實際上是流動著的血液——一個由鮮血構成的,粗糙簡略,身材瘦削的女性形體的輪廓。

真奇怪,每天都能領教“圍繞世界的恐怖”的洛卡夫特臉色發白,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而作為完完全全普通人的伍德卻非常鎮定——這讓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理解。

莫非是和最大的瘋狂,SEERS和佛雷卡生活了太久,以至於對異常事物和情況產生了某種抵抗力嗎?

“很久不見了,伍先生。”那血液雕塑一樣的東西說話了。聽起來好象抽多了廉價香煙,嗓子有點發啞。“這麼多年來,我希望你還能記得我。”

洛卡夫特緊張地問道:“你認識她?”

伍德點點頭。他當然認識:那聲音,吸血鬼,見過麵——當然隻有一個人:紅夫人。

紅夫人,一個相當年長而強大,據說出生於18世紀的古老吸血鬼(這不太確定,因為吸血鬼普遍喜歡誇大實際年齡)。那是十幾年前在紐約發生的事了,紅夫人與伍德的另一位老熟人,蟠龍投資公司的盧卡斯發生了一些業務上的糾紛。SEERS不知為什麼也參合了進去,結果爆發了一場不愉快的衝突。在戰鬥中,紅夫人犯了一個錯誤:SEERS的血液並不適合吸血鬼。

她能夠活下來,還真是出乎伍德的意料。

如果盧卡斯還活著的話,必定也對此非常煩惱。

“當然,SEERS的血液味道一定不怎麼樣吧?”伍德陰笑著問道,然後他指了指那個全息顯示屏,在那上麵,一輛銀灰色的克萊斯勒MK2正在向碼頭駛來:“而且,您真的知道自己正在幹什麼嗎?”

“你應該注意的問題不是這個。”石像一樣的紅夫人提醒伍德誰才是這裏的主人:“在提出問題之前,你應該擔心我為什麼不殺了你,或者把你變成我的奴隸。”

伍德看了看那位強大的血族:“應該是這樣,但你也應該知道,我侄女會怎麼對待你吧?你應該記得當年SEERS血液的滋味吧?”

紅夫人不說話了。她當然記得:渾身上下長出層層疊疊的水皰和腫瘤,然後從裏麵鑽出一堆接一堆的蟲子——那苦頭怎麼可能有人會忘記?

“我們當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啊。”格萊特爾代替紅夫人答道:“為了對付異形聖母,紅夫人已經把這兒的一切都交付給我們用了呢……武器,設施,血仆。”

“是這樣嗎?”伍德看著麵前的吸血鬼,沉聲問道:“但我問的好象不是這個哦。我說:你們,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夠和佛雷卡戰鬥?”然後他頓了頓:“或者,為什麼要和她戰鬥?是不是有什麼人要你們這樣幹的?”

“為什麼?”漢瑟和格萊特爾似乎被逗樂了:“哈……哈哈……哈哈……叔叔,你這問題真好笑。”

格萊特爾笑得肩膀亂顫:“我們隻是……想嚐嚐異形聖母的神眷之血罷了。”

“就為了這個?”

“難道還要別的理由嗎?”兩個小孩看被逗樂了,仿佛伍德問的是個毫無理由的蠢問題。

“你們不害怕?異形聖母很強哦。”伍德有些不耐煩了:“你們真的想過無限的能量是種什麼概念嗎?”

漢瑟笑得更厲害了:“當然不怕了。”

她湊近伍德,低聲道:“這隻是遊戲而已,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失去什麼,因為我們是吃了SEERS的血和肉的……神眷之人嘛。”

伍德發現和這兩個萬年小鬼交談真的是非常費勁的事。

“我們始終隱藏在暗處。”紅夫人冷冷補充道:“我以投影的方式參與戰鬥,你侄女的本體就在我眼前,而她卻不知道我的本體在哪裏。”

本體。伍德想,原來你是想對佛雷卡玩斬首戰術。

於是伍德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祝你好運。”

他猛地坐回沙發,準備看戲。

就在這時,漢瑟和格萊特爾卻突然站了起來。他們站在那裏,仿佛陷入了沉思。

幾秒鍾後,雙胞胎從出神的狀態中恢複過來,相視一笑:

“看來,異形聖母已經提前到達了呢。”

格萊特爾輕輕吻了一下那懸掛在槍管上的洋娃娃,低聲道:“那麼,讓我們叫天使來吧,哥哥。”

她解開了手中那長條形的包裹。在那包裹中的,赫然竟是一把幾乎和她身高相仿的MG42機槍。

和一般的MG42不同,它的槍管似乎是由某種黑紅色結晶狀物質製成。而它的彈夾,則是一種奇怪的裝置:那裝置伸出幾根管子,與格萊特爾的手腕相聯。那些管子蠕動起來,將格萊特爾的血液源源不斷地輸進那巨大的MG42機槍中。

他們的身形閃動了一下,然後消失在空氣中。兩個紅夫人手下的血仆出現在他們剛才所站的位置上。

但幾乎緊接著,其中一個血仆又變成了漢瑟。他又回來了。

“我還忘了一件事。我曾經提醒過異形聖母,要她遵守遊戲規則的,但是她沒有。”漢瑟微笑者,走到兩個中年男子麵前:“所以,我要不要先處理掉兩位呢?”

他從身後抽出兩把斧頭。

洛卡夫特趕忙叫道:“如果你要殺我,你也會死的!”

伍德提醒對方:“你殺了我也沒用,人質要活著才有價值吧?”

漢瑟微笑著揮出了斧頭。

伍德的腦袋被一斧砍下。

鮮血像噴泉一樣從伍德的脖子上噴出,衝上天花板。

諸海之白麒麟是生命的主宰,自然能夠修複一切致命的創傷,因此漢瑟從口中吐出一團鉛灰色的煙塵,將伍德的屍體瞬間化為灰燼。

連屍體都沒了,自然是沒辦法修複的。

然後漢瑟的另一把斧頭揮向洛卡夫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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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雷卡的人質奪回作戰第一原則:絕不受製於人。

在自身力量占優勢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因為隻有活的人質才有用。

當然對於明明知道佛雷卡的身份依然膽敢挑戰的,自然很可能是做事不計後果的瘋狂之輩,難以用常理揣度,因此這也非常地吃不準。

不過——那又如何?

無論多麼致命的創傷佛雷卡都能將其修複,而即使伍德真的被殺了,佛雷卡也有辦法讓他複活。

隻是這種“複活”可能不符合人類的理解而已。

佛雷卡和麻生正乘坐著幾小時前剛剛買來的豪華轎車前往碼頭區。但他們的車速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不緊不慢的。

不僅僅是因為佛雷卡一路上對正在開車的麻生圖謀不軌,也因為乘車前往的他們,隻不過是去把被劫持的人質接回去而已。

真正的攻擊,是從另一個方向開始的。

沒有人注意到,在普羅維登斯河中,有某種東西正在以魚雷艇般的速度衝向碼頭區。

作為槍械愛好者,麻生總是隨身帶有手槍。對於能夠被他視為“敵人”的存在來說,手槍這種東西當然毫無威脅。但問題是槍械並不隻能用於戰鬥。他的手槍配備的是特製的中空彈丸,可以根據需要裝填各種填料。而最常見的,就是他自己身上的細胞組織。

他朝普羅維登斯河的方向開了一槍。被電磁加速以提升射程的子彈在空中飛行了至少兩個街區後,耗盡動能落在地上。

裏麵的那一小塊麻生的細胞組織幾乎在落地的一瞬間便將運載它的彈頭消化吸收,然後毫不費力地鑽進了堅硬的水泥路麵,如同鑽進奶油。它在水泥中穿行,飛快地朝河岸衝去,一路吸收沿途的一切物質作為增殖的養料,越來越大。

和佛雷卡一樣,作為第二世代SEERS技術的產物,麻生能在細胞內進行常溫核聚變反應。在將任何物質作為養料和能量吸收的同時以幾何級數增殖,在幾分鍾內便可形成新的,獨立的身體部分。比人類的身體更適合戰鬥的部分。

於是,幾分鍾後,在普羅維登斯碼頭的某個僻靜角落,一個長度超過5米的龐大物體從水下輕盈躍出。

一隻體態修長,由無數扭動著的植物藤條狀組織構成,擁有尖細長喙、樹葉般的尖聳耳朵和粗大蓬鬆的尾巴,形如巨大狐狸的奇異生物。它的體表生滿細如發絲,擁有黃金般光澤的根須,仿佛金色的皮毛。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動物,既是植物也是動物。它是植物,但卻具有動物的靈巧和強悍。它是動物,卻又具有植物的堅韌與適應性。

妖狐形態。麻生在麵對真正意義上的戰鬥時使用的形態。也是在經曆新生之死後,他的真正形態,奧尼那利(Omninari)。

或者用佛雷卡的類似概念,他的神性形態。

而既然麻生來了,佛雷卡當然也會一同前來。同樣是第二世代SEERS技術的產物,佛雷卡自然擁有和麻生相同的能力。但和麻生不同,如果說麻生使用的是比較早期的第二世代技術,那麼佛雷卡就是第二世代SEERS技術的顛峰。而更重要的是:通過白金鑰匙,她已經不需要以增殖的形式生成另一個自己——她隻需要將另一個平行世界中的另一個自己的一部分複製過來就可以了。

於是,某種模糊不清的,像煮沸的濃湯一樣翻騰著的東西浮現在空中,然後迅速顯化,成為實體:一團蠕動翻滾,不停生成與分解無數觸手和器官的無定形肉團。

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觸者佛雷卡的神性形態——之一的——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一個小小的肉片。在人類世界的相關記錄中,這種佛雷卡在戰鬥中最常采用的形態,被稱為血肉侍女。

那肉團輕飄飄地懸浮在麻生身旁,用脈動著的觸手愛憐地撫摸著身旁那巨大的狐狸。麻生用長長的狐喙輕輕摩擦了一下那閃爍著磷光的爛肉,於是那肉團立刻開始收縮,變形,成為人類的形態。蠕動的觸手變為瀑布般的長發,肉紅色的外皮化為形狀簡陋但卻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

令人毛骨悚然的爛肉與聖潔不可侵犯的女神,到底哪一個才是佛雷卡本質?

現在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但整個碼頭卻已寂靜如夜,不見一個人影:不知為什麼,整個碼頭區的人似乎全部清光了。

但即使如此,麻生卻絲毫沒有因此而放棄隱秘行動的作風。在化身妖狐之後麻生體型龐大,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輕靈迅捷。他將佛雷卡馱在背上,以和自己體型頗不相稱的靈巧在建築之間的陰影與角落之間無聲穿行。他那由扭動著的藤條與葉片構成的腳掌踏過之處,本應寸草不生的水泥地麵上竟然有無數細小柔軟的草莖悄然鑽出。奧尼那利所到之處無不向周圍悄然灑落各種肉眼不可見的細小種子。這些種子能夠在任何物質表麵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然後成為妖狐的武器和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