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叮嚀
漱風洌洌,沙流衰衰。毛烏素沙漠的風季如期而至,漫天飛舞的黃沙和肆虐無情的狂風任意吹打著蘇裏格氣田的角角落落。天涯望不斷迢迢戈壁,稀疏的駱駝刺,沙蒿蒿,枯葉如針,直刺藍天,給荒漠平添了幾分死寂。公路上一輛救護車的迪鳴打破了清晨的寂靜,格外刺耳,一刻不停直駛300多公裏外的市醫院。
金果怎麼也想不明白,一直身體強健的張戊就這麼倒下去了,以前一起工作隻知道他胃不好,好幾次因為疼痛倒在了崗位上,金果想著常年在野外工作的石油人,各個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的,有胃病是家常便飯,連自己也得了個慢性胃炎,可沒有想到張戊居然查出了胃癌晚期,他的心痛極了。張戊在石油上辛勞了一輩子,臨到退休本應該好好享受生活的時候,卻要被無情的病魔折磨,金果邁著沉重的腳步,推開病房的門,此刻張戊經過治療後,精神稍好地靠在床前,春曉和氣田幾個同事表情凝重地圍站在床邊。
半年不見,此時的張戊麵色蠟黃,消瘦的臉部輪廓幾乎凹陷,僅有眼睛帶有一絲工作中常能看到的自信神彩。金果哽咽著走到病床前,看見金果,張戊眼睛閃爍出一道亮光但隨機暗淡了下來,用微弱帶有埋怨的口氣說:“不是讓人捎話我沒事麼,氣田生產建設這麼緊張,你們一個個都跑來在我這兒浪費什麼時間。”
金果沒有說話,坐在張戊的身邊,用手輕輕握住張戊略顯粗糙與瘦弱身體不太相符的魚鱗大手,沒有說太多的話,他們師徒的默契不用太多的語言,隻要一個動作或者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眼淚一滴滴的無聲從金果的眼中落到張戊的手背上,金果感覺病房好像缺少了什麼,抬頭看了一圈沒見張戊的親人。
張戊慈愛的看著金果說:“孩子,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故事,今天師傅講給你吧,我從小是個孤兒,是石油改變了我的命運,當年油井打到我們村子那會兒,一個老石油收養了我,供我上了石油技校,就這樣我在油田紮了根,成了家,幹了這一輩子,總是也忘不了養父臨終的那幾句話,石油是國家的命根子,沒有石油國家富不起來,我們也要跟著受窮。我一年四季在外忙著找油,老婆和孩子在很遠的農村,那年村上發大水,孩子被水衝走了,老婆為了救孩子一頭紮進深不見底的洪水裏,我趕回去後眼前隻有一大一小兩座土堆子,我當場暈了過去,醒來後已睡了三天三夜,從此師傅了無牽掛,一頭紮進了石油開發建設中,那裏有石油那裏就是家,這是我埋藏在心裏很多年的秘密,也是你最想知道為何我總是不願意提起家人的緣故。現在我該幹的都幹完了,油田發展這麼迅速,不再像過去那樣苦幹蠻幹,而是靠技術和知識來發展,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油田的希望與未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金果淚流滿麵,緊緊握住張戊的手,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張戊嘴角微微揚起說:“孩子別難過,你不知咱們石油工人口口相傳的一句話嗎,門檻55,不過65,師傅今年都58了,算是賺了。我看不到蘇裏格氣田未來的樣子,我相信有你們這樣一批年輕人,靠著先進的技術,將來的蘇裏格一定產出更多更好優質純淨的天然氣造福國家,那宏偉的場麵比師傅曾經人拉肩扛走過的安塞油田和靖安油田都壯觀。”
張戊用力伸手拉過和金果和春曉的手,三雙手緊緊的扣在一起,氣息短促地說:“孩子,師傅不在了,你們要相互扶持。”病房中泣不成聲的哭泣連成一片悲哀的世界。
回單位的路上,金果和春曉默默流著眼淚,誰也沒有多說話。氣田大發展以來,原來在一起工作的同誌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崗位,見麵機會少了許多,本應該好好敘敘舊,但張戊的病重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傷痛,張戊脾氣倔強,不想讓他們在自己那兒浪費時間,執意讓他們早日回到崗位,這是師傅最後一個心願,他們知道隻有努力拚命的工作,才是對師傅最大的安慰,便默默踏上了回單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