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花亂蕊裹江濱,行步欹危實怕春。詩酒尚堪驅使在,未須料理白頭人。
例如其二,全詩流露詩人驅使詩酒的豪氣,十分感人。
江深竹靜兩三家,多事紅花映白花。報答春光知有處,應須美酒送生涯。
又如其三:寫景優美,抒情暢快。
如其六:“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花、蝶、鶯,在詩人筆下所構成的鬧春圖裏不僅僅傳達出色彩濃麗的視覺形象,也傳達出音調脆亮的聽覺形象,這是任何畫家都辦不到的。
杜甫在草堂歲月創作風格上留下的痕跡是明顯的。詩篇寫得格外興致酣暢。這一時期《春夜喜雨》極為成功、眾人廣為傳誦的名篇: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杜甫特以“好”字說雨,把人才具有的感性知覺賦予這場春雨(“知時節”)表達詩人讚美自然界美好事物的情感。
杜甫閑居草堂,充分地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作《遣意二首》:
囀黃烏近,泛渚白鷗輕。一徑野花落,孤村春水生。衰年催釀黍,細雨更移橙。漸喜交遊絕,幽居不用名。
黃鳥、白鷗,在枝頭鳴囀,在水麵浮泛,既有繪畫的美,又有音樂的美。春水在村外流淌,野花落滿小路,鄉村生活是多麼優美!更在細雨綿綿之時移栽廣柑(橙),用餘糧釀酒,這份愜意使詩人甘心於鄉居的寂寞而一發“幽居不用名”的議論。
“簷影微微落,津流脈脈斜。野船明細火,宿鴛起圓沙。雲掩初弦月,香傳小樹花。鄰人有美酒,稚子夜能賒。”(《遣意二首》其二)白天裏詩人移樹賞花,夜晚把酒一盞,當著微風月光,別有一番風致:“雲掩初弦月,香傳小樹花”一聯,境界特高,見出詩人高潔雅致的胸懷。《漫成二首》也是寫詩人春日草堂的生活情趣的:
野日荒荒白,春流泯泯清。渚蒲隨地有,村徑逐門成。隻作披衣慣,常從波酒生。眼邊無俗物,多病也身輕。(其一)
詩中遠景是春水映日,近景是籬落小路、渚塘香蒲,很富畫意。在這如畫的環境中,衣服隨便,跟鄰人杯酒言歡的詩人形象顯得那麼灑脫。而“眼邊無俗物,多病也身輕”的獨白,更把詩人的形象映襯得雅致不凡。
江皋已仲春,花下複清晨。仰麵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讀書難字過,對酒滿壺傾。近識峨眉老,知餘懶是真。
杜甫在詩中即以五柳先生自況,寫自己的閑適之樂,“近識峨眉老,知餘懶是真”是說詩人新近結識了一位峨眉山的老隱士,這位隱士指出了詩人不求利祿的疏懶乃是人性純真的表現。
杜甫在草堂定居的歲月裏,寫下許多以詩論詩的短章,評論前代作家,發表創作主張。這些詩篇中,最為知名的是《戲為六絕句》:
其是評說南朝庾信,庾信文章老更成,淩雲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畏後生。
庾信(513~581年),字子山。梁朝重臣。侯景之亂後,出使西魏,適值西魏滅梁,遂被留。曆仕西魏、北周。痰信仕梁時期,作品趣味低下,輕豔綺靡,入北朝後,鄉國之思濃重,感傷自身遭遇,作《哀江南賦》、《擬詠懷》詩等作品,風格蒼涼,思想厚實,文風結合南朝的清麗和北朝的質樸,藝術上精湛純熟,開啟了初唐作家的先路。杜甫詩風,正是能兼具“清新”、“老成”這兩種風範,對庾信的評價能夠深刻,說明自己繼往開來的淵源所在有庾信一家。
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其二讚譽了初唐四傑:初唐作家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在初唐浮泛綺靡的文風中大膽革新,把文學的視野從宮廷、台閣移至市井、塞漠,唱出了時代新聲。杜甫從文學發展史的高度批駁了時人對初唐四傑的譏評,指出四傑的詩文由於變革了文學史而價值永存,萬古流傳。
其三讚譽初唐四傑:
“縱使盧王操翰墨,劣於漢魏近風騷。龍文虎脊皆君馭,曆塊過都見爾曾。”
盧(照鄰)、王(勃),概指初唐四傑。龍文、虎脊,都是駿馬的名字。此詩說初唐四傑的創作不及漢魏詩歌那樣接近《詩經》《楚辭》的文學典範,四傑的文才卻猶如越過國都就像越過土塊的駿馬,馳騁文壇,建立了文學的功業,使譏評他們的人相形見絀。
杜甫《戲為六絕句》其五六,發表自己的創作主張:
“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辭麗句必為鄰。竊攀屈宋宜方駕,恐與齊梁作後塵。”
其五杜甫詩人提出不鄙薄今人、不看輕古人的正確思想。認為風雅比興、建安風骨,固然必須學習,詞藻華美、格律謹嚴的近體詩,絕不該排斥。向屈原、宋玉學習是對的,但必須明白學習是為了有所創造。若隻是好高騖遠,不作切實努力,那恐怕連齊梁輕豔詩人的水平都不如。
“未及前賢更勿疑,遞相祖述複先誰?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
其六:譏笑前賢的人肯定不如前賢,附遠謾近一如數典忘祖。正確的態度是在向前人學習的過程中善於甄別真偽,努力接近《風》《雅》的文學精神,而以一切有成就的文學家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