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不是竹千代少主嗎?在這兒發什麼呆?”原來是竹千代的老師大原和尚向他們走來了。大原和尚是賤機山麓上臨濟寺的住持,今年已經有60多歲了,文才武功都屬一流,他雙目炯炯,掃視一遍然後問道:“怎麼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呢?”
竹千代把剛才和小朋友之間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大原和尚聽了之後氣得瞪圓了眼睛,說道:“這些孩子實在太可惡了!就是打傷他們也不足惜。”
“可是,那樣做一定會被義元公斥責的。”
大原和尚一方麵為竹千代打抱不平,一方麵又誇讚竹千代忍耐力強,而竹千代卻忍不住向老師傾訴,說:“可是,我快要忍不下去了!我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岡崎呢?”竹千代知道這一切都要看義元的意思,他熱切地懇求大原和尚在義元麵前幫他說話,準他早日回鄉拜祭父親。
大原和尚看他言辭懇切,不忍拒絕,便答應幫他想辦法。竹千代聽到師父的承諾,心裏生出了希望。他仰望天際,看到一隻快如流矢的鷹,從富士山方向飛了出來,轉瞬便消失在西邊的山麓間。看到飛鷹自由地飛翔,竹千代的眼淚又不知不覺流滿雙頰。
回到岡崎
很快又過了一年,天皇的年號由天文改為弘治,竹千代漸漸長大,到了該舉行成人式的年齡了。所謂成人式,就是為慶祝已經成人而舉行的一種儀式,一般男孩在十四五歲時舉行。
大原和尚屢次去見義元,情詞懇切地勸說:“請準許竹千代少公回岡崎一次吧。”得到的卻總是義元斬釘截鐵的拒絕。義元之所以不放心竹千代回鄉,是因為岡崎城還有許多竹千代家族的部下,義元生怕把他放回去,岡崎城的舊將領們會擁護竹千代進行反抗。
竹千代將義元為他舉行成人式的舉動視為奇恥大辱,正在竹千代悲憤不已的時候,義元突然一反常態,答應了竹千代在完成成人式後可以回鄉掃墓。在成人式中,義元將自己名字中的一個字賜給竹千代,竹千代從此改名為元信。
得到了義元的承諾,竹千代焦急地等待歸期,而義元卻隻是冷淡地拖著,始終不下達正式的放行命令。關鍵時刻,還是大原和尚出麵遊說,元信一行終於得到了義元的首肯,可以出發了。
元信6歲就離開了岡崎,隻有在8歲時,他被義元從織田的手中交換出來,在去往駿河的途中在岡崎稍作逗留,除此之外他對故鄉的印象就隻剩下一片模糊。總算要回去了,元信的心情既高興又傷感,還夾雜著幾分膽怯。馬上就要見到魂牽夢縈的故國了,元信在心中不停地想象著家鄉的山河草木。駿河百花齊放,元信快樂地理好行裝,向西飛馳而去。
元信返鄉的消息傳開後,岡崎城的舊部以及百姓都欣喜若狂。其中最高興的要屬老臣鳥居忠吉和本多作左衛門。忠吉就是陪伴元信的元忠的父親,已經年過八十。作左衛門是一位年輕武士,三十上下,他在戰場上表現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英勇,人稱“鬼作左”。
作左衛門寫過一封被人津津樂道的家書,簡單明了,傳遍鄉裏。全文是:
“小心火燭,不要叫阿仙哭,馬上養肥!”
話說回來,這十年來,三河武士們所受的苦真是難以形容。盡管由於元信被質押,三河國的人得以繼續居住本土,但統治者卻是今川義元。他們被稱為“三河眾”,這個稱呼含有很明顯的輕視意味。武士們都放下了刀劍去耕田、編草鞋,若一旦發生戰事,又無可幸免地要充當今川軍的先鋒。就在不久之前,還有一批人被義元派去做攻擊尾張蟹江城的先鋒,很多人都陣亡了。人們過一天算一天,毫無計劃可言,更遑論未來。
被稱為“三河眾”,他們也不甘心地在暗地裏稱今川的人叫“駿河眾”,並把其中一些膽小懦弱的武士稱為“女武士”。不過這些話也隻敢在私下說說而已,見了麵還是得打躬作揖,畢恭畢敬的。
日子久了,憤懣的情緒在三河地區蔓延,人們開始騷動,想要反抗今川。可是繼而一想,萬一失敗了,在駿河當人質的元信就性命難保了。想到此,大家隻好互相勉勵:“忍耐,忍耐,再忍耐!機會總有一天會來臨的。”後來三河武士被公認為最堅強勇猛的武士,這份美譽得來不易,實至名歸。
元信日思夜想,終於回到了岡崎,百姓們都走出了家門,夾道歡呼,熱淚盈眶。元信穿過人群,奔向離岡崎城不遠的大樹寺,跪倒在父親和祖先的墓前含淚默禱:“我會成為全國的最強者,請保佑我吧!”元信就在那默默地跪著,久久沒有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