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生早就進了廣場,一個人倚在欄杆上遠眺,他看到了都藝一班的學生,看到了帶領著他們入場的楊老師,心頭莫名升起醋意,如果不是那件事,那麼領著這群小綿羊的人,就該是他,而不是楊雲熙。
時間慢慢流逝,廣場上嘈雜的聲音漸漸平息,主持人開始說話,先是講了一堆關於教學成績和學校這幾年的努力成果等廢話,接下來就是表達學校的熱烈之情,並代表全校師生,歡迎中海市市委常委,市委書記謝清遠蒞臨指導工作,謝清遠坐在貴賓席正中央,聽到這話緩緩起身,朝身後點點頭說了句同學們好、各位老師好。
因為他身上配了耳麥,聲音透過話筒傳遍整個廣場,一波波掌聲如同浪潮,生生不息。接著是常務副市長張國棟,教育部部長兼辦公廳副主任徐斌,市政管理委員會主任黃天鳴,超級保險集團董事長兼校董陳魯,等等許許多多名噪一方的大人物都出席了。
光介紹這些人都花了半小時,那幫學生從開始的熱情一直到麻木,最後隻給予這些人寥寥幾排掌聲,剩下的環節是代表發言和領導講話及總結,項目不多,但耗時不短,有資格站在台上講話的人,在貴賓中也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主持人歌頌一番教育事業的先進人物和典範,以轉折的形式引出下麵的代表發言,首先是著名曆史學家、教育家章開沅教授的演講,話語中談及人的社會責任感,以及他對社會的關懷,對正義的追求和匡扶,對世俗弊端的鞭撻,對後輩學人的諄諄教誨和殷切期望等,年近九十依然為教育事業奉獻,無不讓人敬佩和尊崇。
之後是清華教授、曾經的中海大學副校長鄭文傑登台發言,他一開口,便說了四個字:“我很失望。”
“華夏的教育已經成為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不論在誰看來,都是一個難題,難如登天的問題,華夏人在麵對這個問題時,往往給出的不是答案,而是理由和借口,他們在逃避,同學們,咱們捫心自問,華夏教育還有救嗎?我個人認為是沒有的,我們的教育理念、教育方法和教育手段,對如今的學生漸漸不適用了,因為他們的家庭模式正在往西方發達國家過渡,而華夏教育,則是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
“比如,我們講快樂教育,回憶童年的美好,可是,我們的童年真的快樂嗎?至少我認為不,因為我的印象中,隻有考試和作業,甚至被老師打罵體罰等等,那麼憑什麼教育是快樂的,教育一定伴隨著痛苦。既然這樣,現在的教育改革,嚴令禁止教師體罰打罵學生,禁止以任何理由不正當懲罰,看看,多麼寬容,多麼體貼,教育在讓步,學生就得寸進尺,如果大家都在這樣的環境中學習和成長,沒有壓力,沒有目標,那麼,我對你們的未來很是擔憂。”
“嚴師出高徒,優秀學生都是在嚴厲和刺激中成長的,什麼是素質教育,什麼是應試教育,應試是最基本的素質,如果連筆試都應付不了,你如何麵對實戰?人類沒有絕對的公平,你不努力,注定落後。我覺得,教育是最真實的事情,不應該去揣摩家長和孩子的心思,不能對孩子讓步。如果我們對孩子沒有一些控製、抑製和約束,一味以愛的名義對他們讓步,那麼這將是罪惡的源頭。”
鄭文傑這番言論在師生中掀起極大的反響,這就相當於和華夏教育界的領袖抬杠,明確指出他們出台的政策是錯誤的,與此同時,他也激起了學生們的抵觸情緒,畢竟,沒人願意被人嚴格管製。
就在所有人議論紛紛之際,一個聲音突兀響起,這是笑聲,猖狂而放肆,雖然不大,不足以讓整個廣場人都聽聞,但也不小,所有的貴賓都聽到了,紛紛扭頭看去,在護欄上,坐著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他的長相很普通,很大眾,但惟獨一雙眼睛,深邃而滄桑,仿佛看破世間一切。
有人問他:“你笑什麼?”有人問他:“你是誰?”有人問他:“你是什麼東西?”
他說:“舌有三寸,婦人是之,乃會腐,肉會遺,舌不爛矣,吾原不信,今日有幸見之,始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若問吾名,問你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