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張媽。”接到他的傳喚,一身黑衣的她離開海邊小屋,走進古堡般森嚴的別墅。
安之軼狠狠地咬著晨袍鬆散、媚態眾生女人的豐盈,鄙夷地抬眼看看離他僅有兩步之隔的司馬辰妍。懷中的女人貪戀呻吟,他的不滿隨著司馬辰妍持久的平靜愈演愈烈。
“對不起,我來早了。你先忙吧。”轉過身,司馬辰妍欲退出客廳,就聽他吼了一聲,駐步站在原地。
“張媽在二樓!”他沒有停下衝刺的動作,聲音像是來自地獄。
“謝謝。”司馬辰妍清冷道謝。
“以後不許打擾我,除非你想陪我睡覺。”安之軼難以忍受她的冷漠,衝著她消瘦、傲氣的背影大吼。
充耳不聞他的聲音,司馬辰妍整理情緒,輕輕推開張媽的房門:“張媽。”
“小姐,走吧。我病了很久,估計快不行了。”自己是安之軼要挾她的工具,張媽慶幸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我除了你,誰都不在乎。”母親在她記憶中,是個符號,一個陌生的稱呼。司馬辰妍挨著床沿而坐,用手輕輕為張媽梳理發絲,“你脫發了。”
“小姐,我總覺得老爺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她在司馬家幫傭好些年,自夫人過世後,更是將小姐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張媽自認了解司馬老爺。
這麼多年了,怎麼查?他們一口咬定父親有罪,司馬辰妍自認能力不足,無法將幾十年的案子深入解剖。
“會有辦法的,我試試。”她的臉色隨著自己不語而憂鬱,司馬辰妍擠出笑容,謊言寬解。
“啪!”樓下傳來巨響,她不禁一顫,趕緊起身,掩門下樓。
“這是你這次的任務,活著回來。”安之軼將雙腳撂上茶幾的邊緣,玩味的眼神透著不屑,咧咧薄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一次都想送命。”
張媽沒死,自己必須活著。深深鞠躬,司馬辰妍用性命擔保:“我一定完成任務…你想做什麼?”
靠向她,她竟然厭惡性的後退。安之軼揪住她的腕:“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表現的。”
無語相對,那時自己因為他給的第二次人生而感動,從迷惑到迷戀到深戀,謊言被揭開,她開始怕他。
“這次不會讓你逃,上樓去!”不顧她的掙紮,拖著她上樓,狠狠地摔向床褥,“張媽就在隔壁,喊啊!”
閉上眼,一切認命。她在自己覺得最惡心的床上,接受了他的淩辱。木訥地像具屍體,沒有半點生氣。
他狠狠地掠奪,猛然間抽離:“完成任務後,搬到別墅住。”
“是。”掙紮沒有任何結果,反抗隻會讓活不到年末的張媽更自責,幾個月後自己便可用死去解脫,“我可以走了嗎?”
“滾——”安之軼越發反感將所有情緒都淡去、僅留下軀殼的她,咆叫。
司馬辰妍頭也不回,徑直離去,四周是他的保鏢譏諷的眼神。無所謂,網絡上有更多關於男人對她的評價,她知道那是夜子卿的傑作,自己新婚之夜承歡的照片及錄像早被廣為傳播。那些男人都想試試她這個身材火爆的尤物。
沒有淚,心痛到眼淚變得奢侈。夜子卿騙了她,讓她重生的安之軼也是如此。走了很久,她依然能聽見他的咒罵,直到躲進海邊的小木屋,她也未能平靜。
“鈴——”鈴聲響起,那是他的助手在下命令,出發的時間到了。
換上勁裝,用油彩塗抹臉頰,沒有人能認出她是誰。又是一次挑戰,不過這次比以前更刺激。她得登上三十二層樓的某一間房,替他取那間房主人的一份文件……
一次次在危險中僥幸逃生,她在刀尖上舔血。長期的尖端人生,她尖尖的下顎顯得更消瘦。
黎明前,有驚無險的任務結束了,她將文件袋交給安之軼的助理。
“給。全部都在這裏。”父親活著時,訓練了自己的身手,那是為了強身健體。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們會用她的身手,去做違法的事,一次次竊取商業機密。司馬辰妍恨助紂為虐的自己。
“老板說讓你搬過去住,現在上車吧。”助理推開車門,待她坐進後座,發動汽車。
她又住回了別墅,還是以前安之軼對她說無限情話的臥房,隻是這次她是隨時等他招幸的女人。那張床,她躺過,還有她喊不出名字的無數女人睡過。
她寧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肯觸碰柔軟的大床。
“我很好客,而且你在這也住不了很久。怎麼睡在地上?”門被安之軼猛地推開,他用鞋尖觸碰她的胳膊。
“你…好,我躺上去。”變得沉默,變得服從,司馬辰妍所有的棱角他磨平了。
“老板,老板!”走廊裏傳來叫聲,緊接著是急匆匆的腳步。
在安之軼督促下,解開衣裳的司馬辰妍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忽然聽到他問了聲“什麼事”,仍然服從地將自己剝得一絲不苟,直挺挺地躺上床。
她的臥房虛掩,也很清楚隨時會有保鏢闖進來,已經不像從前一樣哀求他關門,完全順他的意,忘記了思考。
腳步聲在門邊停住,保鏢的聲音傳進房間:“張媽好像快不行了。”
張媽不行了?司馬辰妍飛快地穿上衣服,不待他允許,衝了出去。奔到床邊,見張媽呼吸微弱,眼淚瞬間決堤。
“醫生呢?叫醫生過來!”緊跟而來的安之軼挨床而站,盯著一旁的儀器,一段一段的平線讓他看得震驚。
醫生來了,護士也走進了病房。司馬辰妍憂心地退到一邊,絲毫不敢相問張媽還能撐多久,那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牽掛。至於安之軼,她不願再提。
“已經給病人注射了強行針,就……”醫生得出結論,張媽大概隻能清醒短短一段時間了。
“我想獨自陪跟她一會。”她再也無法平靜,被他們傷得體無完膚後,這是她第一次話語中帶上情愫。司馬辰妍肩膀抽動,如蝶的睫毛掛滿淚水,讓她望向他的視線模糊不清。
“我們出去。”安之軼領著保鏢退出了張媽的病房,並反手帶上門。
司馬辰妍抹抹臉上的淚,蹲在床邊,握住張媽的手:“張媽,我是辰妍。”
“我知道是你。還好,我快死了。我怕他們拿我的命要挾你,因此放你走的那天晚上,我服了毒藥,可安老板強行為我洗胃,讓我又拖了這麼久……我真是害人不淺啊!”心疼自己養大的小姐,從前小姐每次生病,都是她陪在左右,張媽早已將小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你不能死。”將臉埋在她的掌心,司馬辰妍渴望留住最後的溫暖。
“張媽沒本事,但小姐別放棄,一定要查清楚當年是怎麼回事,給老爺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他們很恨,個個虐待小姐,張媽的手伸向她的臉,還未觸碰到,便垂了下來。
“張媽——”撕心裂肺的喊聲在哭腔中顯得悲涼,司馬辰妍緊緊摟著不會應聲的張媽,除了抽泣,沒有任何言語。
“嘩——”門被推開,安之軼震驚地看著床邊的她。
“她…她死了?”揪住一旁的醫生衣領,安之軼吼道,“看看能不能救活!”
“張媽,我答應你。不惜一切,哪怕賠掉性命,也會查清楚當年的事。”雙膝跪地,司馬辰妍頻頻叩頭,低聲地喃喃自語。
“起來!你的頭都磕破了。”拉著她的胳膊,阻止她再一次磕頭,安之軼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潔白的額頭滲出的鮮血。
“我會回來。麻煩讓我把她帶走。”昔日虛假的誓言,如今變得可笑無比,司馬辰妍抱起最疼她的張媽,說完之後,大步離開。
愣了一記,回神的安之軼追了出去:“你要帶她上哪去?我會負責安葬。”
“不必。為你賣命的錢足夠替她買塊墓地。”停住腳步,心碎的司馬辰妍不曾回頭,隻將臉貼在張媽的頭頂,搜索已消失的溫暖。
“呃……”眼裏浮動難以言語的情愫,安之軼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燃起了煙,待煙霧繚繞的良久,他才返回了身後的別墅。
封閉了心門的司馬辰妍,親手下葬了最疼她的張媽,跪在墓前,鄭重發誓:“等我。”
安之軼在張媽過世後,沒有出現在她麵前,就連張媽當年帶大的夜子卿也給了她安靜。三月之後,她走進了安之軼的別墅。
“你回來了?”她比從前瘦了很多,眼睛深凹,像個冰封的美人,安之軼洞察她眼中所有的情緒。
“你爸是什麼人?你從小喊到大的張叔又是什麼人?看看這個。”司馬辰妍向他甩去一個文件袋,在整理張媽遺落在老家的遺物時,發現了父親當年的通訊簿,證實了父親的確做過檢察官,而且登門拜訪了父親當年的老朋友。
這些人中的很多已不記得當年的事,隻有一位強伯伯提到了一個販毒被判終身監禁的男人,同時也說起司馬辰妍父親的公正,揭開了塵封的往事。
安之軼錯愕不已,眉尖跳動著驚愕,拆開文件袋。隻見裏麵都是複印件,上麵有很多自己熟悉的人資料。
“什麼意思?”為了替父親報仇,安之軼臥薪嚐膽,是在叔叔伯伯的照顧下長大的,而手中的資料都是照顧過自己的人,“你是說他們害了我爸?”
“也不算害。你爸當年在被我父親抓之前,已經是金盆洗手數載的老大,你爸為了庇護幫派內的所有人,頂下了全部罪行,而且就在我爸準備判他刑的那天下午,你喊的那個張叔按約定給他送了毒藥。明白了?所以他們在你長大以後,把自己百分之六十股份送給了你。”冤冤相報,居然是彌天大謊!司馬辰妍放聲冷笑。
“不可能!我來報仇之前,見過你爸的好幾個老朋友,他們不是這麼說的。”甩開手中的資料,安之軼衝向她,使勁搖晃她肩膀,“告訴我,你是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