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自己的臉,深吸幾口氣才敢接電話:“媽,怎麼了?”聲音都忍不住顫抖。
“揚揚啊……”顧雲萍似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啟齒,“那個什麼……”
方揚忍不住:“到底怎麼了?媽,你別嚇我啊!”
“就是你爸……你爸問馮彥均要了錢。”
“什麼?”方揚驚呼出聲,見別人不悅的眼神都衝她射來,才意識到是午休時間,急忙起身走到陽台,問:“這是什麼意思?”
顧雲萍雖然難以啟齒,但這種事情還是得跟女兒說的,咬咬牙道:“你爸前段時間做生意虧了錢,我們也被瞞著了,他沒辦法,就去找了馮彥均……”
方揚明白了,然後馮彥均就給了她爸錢去填虧空了,“多少?”她揉揉太陽穴,盡量淡定地問。
“一,一……”
“十萬?”方揚僥幸地問。
“一百萬……”顧雲萍說。
方揚眼前黑了黑,扶著欄杆才站穩,“媽,你沒聽錯?怎麼可能有那麼多?我爸的生意又不是很大,不就是飼料嗎?怎麼會虧那麼多?幾十萬就頂頭了吧?”
“本來,本來是隻有幾十萬,你爸被催著還錢,沒辦法就去借了錢……”
“高利貸?”
顧雲萍沒回答,但是方揚明白了。
她胸膛不停地起伏著,怒氣衝上了腦袋,但是那是自己的父母,她能說什麼?
“為什麼不先跟我說?為什麼爸要找馮彥均要錢,還把我瞞在鼓裏?這樣讓我怎麼在他麵前自處?”方揚雖然不想生氣,但到後來還是提高了些聲調。
“對不起,揚揚,你爸也是老糊塗了,這事兒被我知道我就想著得跟你交個底,不能老瞞著你,我也知道這事兒是過分了點,但既然已經這樣了,你……”
“好了,我知道了,就這樣吧,這事兒我去和馮彥均說。”方揚有些無力,隨口應和了幾句。
這事兒比婚前恐懼症更讓她煩心,她忍住摔手機的衝動,在陽台上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回辦公室。
她真的生氣,氣出了這種事情父親卻不跟她說,氣父親偷偷找了馮彥均要錢,如果她和馮彥均是正常因為相愛而結婚的夫妻也就算了,兩人目前的關係可以用尷尬二字來形容,她怎麼好讓他幫自己家那麼大的忙?
雖然馮彥均是好心幫忙,卻讓她難以承受。
因為這件事情她一人都有些抑鬱不振,因為馮彥均要加班,估計晚飯也不能一起吃,所以她自己先回家,隨意煮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就坐在客廳裏發呆。
天色越發晚了,家裏逐漸變得沉黑,她也沒起來開燈,就這樣坐在沒有光亮的房間裏發愣。
她在想今天母親和自己說的事情,如果她先知道,肯定不會讓父親找馮彥均,雖然說她自己一時搞不定這件事情,但是也不想因為家裏的事情麻煩馮彥均,他是她的丈夫,至少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和她商量一下,而不是就這樣瞞著她。
還有一點,她也是愧疚,因為她才會讓馮彥均遇到這種事情,一百萬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卻就這樣拿了出來,這讓她怎麼能坦然地接受?
馮彥均回家的時候有些晚了,見家裏沒有開燈還以為方揚先回房間睡了,一開燈才看到她在沙發上坐著,驚了一下:“怎麼了?燈也不開?”
方揚轉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複雜。
馮彥均自然能看出來她是心裏有事,脫了外套,放了東西就坐到她身邊,揉揉她的頭發,問:“出什麼事兒了嗎?”
方揚想了很久,決定直接說:“馮彥均,今天我媽媽打電話給我了。”她轉過頭看他。
“嗯?”
“我爸……”方揚頓了頓,還是說不出口,“我都知道了。”
馮彥均沒有一絲一毫意外的表情:“是嗎?有什麼問題。”
“馮彥均,這不是一萬,十萬,是一百萬,你……”方揚皺著眉,“不是,是我……你讓我怎麼想這件事情?我覺得很難堪你知道嗎?我們才剛剛結婚,我爸爸就跟你要了一百萬,我實在是……”她抓了抓頭發,話都說不清楚了。
馮彥均握了她正在抓頭發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輕輕地按了按:“別著急,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這是我們結婚之後你父親第一次請求我的幫助,而且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方揚,不是因為別的,因為那是你父親。”
方揚抬眼看他,不言語。
他笑笑,繼續說:“一百萬是很多,但我還可以承受,這是不是從另外一方麵給了你安全感?你看,你選的丈夫還是有點能力的。更何況,我隻是借給你父親而已,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壓力,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和你說的。”
說是借,但怎麼說也是一百萬,難道隨隨便便就能還嗎?
方揚覺得馮彥均就是在找借口,雖然馮彥均是幫了他父親,但卻讓她十分不安,就像是欠了他一樣:“可是,馮彥均,你也知道我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這和打水漂有什麼區別?我隻是你是好意,但我不想欠你。”
馮彥均的表情一凜:“我們是夫妻,不存在什麼欠不欠的,而且你不想欠了我的,那你是欠別人的嗎?那樣會讓你比較有安全感?方揚,我必須再次提醒你,我們是夫妻,你得明白夫妻的意義是什麼。”
“是,借別人的我會比較有安全感,不會有心理的負罪感,我不希望別人看我覺得我是因為你的錢才和你結婚,也不想讓你瞧不起我!”方揚閉眼,一咬牙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追根究底,她還是在意別人的看法。
她知道馮彥均是有錢的,和她這樣畢業不久在杭城混的無房一族不一樣,但她不希望讓別人覺得他們的婚姻是不平等的。
“方揚,我沒有瞧不起你,你說,我為什麼要瞧不起你?”
“我……我沒錢,我又不漂亮,我還讓你拿了一百萬出來……”方揚越說頭低得越厲害。
“這隻是你的自以為是。”馮彥均伸手鉗住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看他,他的手指在她的額際,眉尾,鼻尖,頰畔,唇角一一劃過,然後勾唇笑了笑,“在我看來,你很年輕,你漂亮,有活力,你是那樣的吸引人,你是沒有錢……”看到方揚皺了皺鼻子,他湊過去親了下她的鼻尖,繼續說,“但是你正在努力讓自己有錢,至於你父親……方揚,不止因為我們是夫妻,所以我才會像義務那樣拿出錢來,是因為我的妻子是你,我不希望你為難,不希望你難過,所以才會這樣做,你也不必因為這件事情而覺得愧疚,不然我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方揚看著近在咫尺他的眼睛,閃著溫柔的光芒,幾乎能將她溺死在他的目光裏,她不由得更加愧疚,原本馮彥均就是為了幫她,她卻還因為自己那可憐的自尊責怪他的多管閑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眼眶紅了紅,啞著嗓子回他:“對不起。”
馮彥均湊過去親她的眼睛:“以後我希望不會在你的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她感動得不行,伸出手抱著他的脖子,就這樣近近地看他,好一會兒,忽然說:“馮彥均,你也知道我沒錢,到還你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別的還款方式。”
馮彥均忍不住笑:“什麼?”說罷頓了頓,“肉償嗎?”
方揚怪叫一聲:“你也看那種電視劇嗎?”
馮彥均愣了下,表情不是那麼自然,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方揚大概猜到了一點,試探著問:“是和前女友一起看的?”
“嗯。”他有點尷尬,“我……”
方揚哼了一聲:“真討厭,在我麵前提起前女友。”
馮彥均笑:“不是你先說的嘛?”
“反正就是你先提起來的!”方揚不依不饒,起身想要離開沙發。
可她剛剛站起來,馮彥均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重新將她拉得坐了下來,坐得很巧,正好在他腿上,他順勢攬著她的腰肢:“那麼,不肉償了?”
“才不要!”方揚嘟著嘴。
“可是,我想要。”馮彥均的聲音忽然低啞,然後在方揚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按下她的後腦勺,吻上了她的唇。
不是淺嚐則止,他在稍稍試探之後就啟開了她的唇,與她相濡以沫,方揚一開始隻是被動地接受,但在他的指引下也偶爾回應一下,這讓馮彥均更加激動,手從她的後腦勺逐漸到她的後背,然後從她腰際的缺口探了進去,柔柔地撫摸她,方揚坐在他的腿上,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讓自己逃離他織出的綿密情網,手抵著他的胸口,喘著氣說:“等等……”
“怎麼了?”馮彥均的呼吸也並不平穩。
“那什麼……”方揚忽然狡黠地笑了笑,“我親戚在……”
馮彥均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才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麼,頓時失笑,啄吻了下她的唇瓣,將手從她的衣服裏拿了出來,順便理了理之後道:“好。”
方揚臉紅了紅,她想,如果不是正好大姨媽在的話,他們應該就順理成章地發生關係,成為真正的夫妻,因為她已經不想再拒絕他了,她已經做好了成為他妻子的準備,當然這不是因為什麼“肉償”,而是因為他在這件事情上給出的態度讓她明白了,兩人是真正地成為了夫妻,馮彥均早就進入了狀態,隻有她還神遊在外。
她不能讓馮彥均等太久,更何況她也隻不過是在徘徊而已,進入狀態對她來說,其實一點都不困難。
做一個好妻子對她而言,本來是一個陌生而遙遠,不敢觸及的話題,而現在,正是她努力的方向。
十一很快就到了,兩人定的日子是十月二日,杭城的香格裏拉飯店,旁邊就是杭城著名的西子湖,景色很好,當初馮彥均選了好幾家酒店讓她選,他們兩個實地去考察了一番,還是覺得這個曆史悠久的飯店最好,便定了下來。
至於婚禮的行程,馮彥均是讓方揚自己定的,方揚詢問了家人的意見,因為家鄉的婚嫁都是由男方來女方家接親,然後到男方家坐床,再進行婚宴,母親是希望有這個步驟的,馮彥均也聯係了一家婚慶公司,商量之後決定先把接親做完,然後再去酒店來一場宣誓。反正這事兒也是歸婚慶公司搞,不用方揚自己費心,也就應下來了。
婚禮那天,方揚回了家,和她同去的是伴娘崔一寧,到時候馮彥均開車來家裏接她,然後再回杭城的悅景苑。
因為要化妝,她起了個大早,偏偏又沒吃什麼,肚子咕咕地叫,拉著姐姐方菲說:“姐,我快餓死了。”
方菲笑:“知道了知道了,媽在廚房下昨天做的團子,等會兒就有得吃了。”
聽言方揚不禁咽了咽口水,母親做的團子一向是最好吃的,尤其是鮮肉餡的,方揚也就在過年的時候能吃到,當然結婚的時候也必須吃,意味著團團圓圓。
不一會兒,崔一寧端了碗過來,裏麵放著一顆雪團般的團子,好像還顫顫悠悠的,她忍不住馬上開動,咬了一口才歎道:“阿寧,你也去吃一個,跟著我起那麼早,都沒吃過什麼,我媽做的團子最好吃了。”
崔一寧笑:“我當然得嚐嚐的。”
從杭城到苕溪隻要一個多小時,半上午的時候,方揚就遠遠地聽到外麵嚷嚷著新郎快到了,她內心一陣緊張,手都握在了一起,幸好崔一寧一直陪在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地看她。
在新郎上樓之前,母親拿出了她的婚鞋,蹲在地上給她穿上,滿含熱淚卻說不出話,這讓方揚也禁不住熱淚盈眶,崔一寧趕緊驚叫:“揚揚,你可千萬別哭!哭了妝可就全花了。”
被她這麼一說,方揚笑了出來,方才的傷感也減輕了不少。
新郎很快就上樓了,她的房間門自然是鎖著的,崔一寧在裏麵叫:“想進來可以,紅包可不能少!”
外麵一聲不吭,直接從門縫下麵塞了一個紅包進來。
崔一寧拿起來看了看,好家夥,竟然是十張毛爺爺,她很是滿意,嘴巴裏卻說:“才這麼點啊,在你眼裏,我們揚揚就值這麼點錢嗎?”
於是,外麵又塞了個紅包進來。
這次更多,是二十張毛爺爺。
方揚忍不住了,輕聲道:“阿寧,差不多就行了。”
崔一寧笑:“怎麼,這就在替你老公急啦?看我的!”
門當然沒那麼輕易開,崔一寧繼續道:“唔,錢給的差不多了,但是誠意呢?新郎怎麼著也得唱首歌來聽聽吧。”
這話說的對方揚的心意,她也沒聽過馮彥均唱歌,的確蠻期待的。
外麵靜默了一下,然後就是徐源攛掇的聲音:“均哥,快來一首,讓大家震驚一下。”
馮彥均似乎說了一句別鬧,就在方揚已經不期待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他低沉卻悅耳的聲音。
他在唱歌。
歌很好聽,她卻隻聽到了最後一句話,他唱:“兩個人走不會寂寞,每一刻都會珍惜,都會把握,慶幸有你愛我。”
她的臉紅得不像樣,心想她哪裏愛他了,就知道胡亂唱,不過,真的對他沒感覺嗎?方揚捫心自問,或許還沒到愛的程度,但至少已經喜歡上了,而且不是淺淺的喜歡。
她笑著衝崔一寧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差不多了。
於是崔一寧在房間裏說道:“好吧,勉強滿意,看在新娘已經迫不及待想見新郎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開門吧!”
她把門一開,馮彥均就在別人的推搡下踉蹌著進了房間。
他抬頭就看到了方揚略低著頭坐在床沿,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穿著婚紗的方揚格外漂亮,和拍婚紗照的時候也十分不同,如今的她,更有真實感。
馮彥均從未有過這樣的局促,甚至於當初他向她提出要結婚這樣無禮的要求都沒有任何局促,而現在,卻讓他有些舉步不前了。
方揚其實也很緊張,因為崔一寧站在門口,坐在她旁邊的是小表妹顧傾,她隻能抓了她的手,深深地吐氣,顧傾似是在安慰她,拍拍她的手,朝她笑笑。
她不好意思,臉紅了紅。
馮彥均捧著花往前走了幾步,竟有點像是個愣頭小子,傻傻地把花遞了出去:“揚揚……”
方揚接過,眼神微抬,瞥了他一眼,滿臉羞怯。
馮彥均伸手在她麵前,她看著擺在眼前的他瘦長好看的手指,心裏怦怦亂跳,顫抖著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感覺他輕輕一握,輕輕一拉,她便起身,站到了他對麵。
徐源站在門外深深地看了崔一寧一眼,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在馮彥均身後推了推:“接新娘子也不親一個嗎?”
他這一推讓兩人的距離靠近了不少,方揚抬頭看她,咬著唇吃吃地笑。
馮彥均也已經適應了過來,這會兒聽徐源說,果然摟著她的腰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一個這樣滿不滿意的表情來。
徐源還想說什麼,崔一寧拉了他的衣袖,說:“好啦,時間也不早了,差不多咱就趕回杭城去了。”
馮彥均來接親的是徐源請來的一群車隊俱樂部的朋友,一水的黑色SUV,在路上開著也是絕對的拉風,還由車隊的領頭人做了總管,開在路上絕對不會亂,而主婚車是他前段時間新買的奧迪Q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