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傷心間,她耳畔突然響起煙火升空時的火舌引信聲。而後天空之下響起了無數轟隆隆的煙花爆竹聲。她心中微怔,抬頭望向蒼穹。
夜幕下的蒼穹黯沉得浩淼無垠,璀璨炫目的星辰點綴其中,別有一派怡人的風骨。絢爛而壯麗的煙花在其中散開,似被定格般,美得持久而醉人。綻開的煙花連續不斷在穹蒼下描繪出一幅幅奪目的油彩,勾勒間,辭光閃爍;蹁躚後,化為飛煙。與層雲朧月,暗夜星鬥相交織,華光溢目,熠熠生姿。妖嬈而不失清麗,柔腸萬千而又繾綣溫柔。
洛雨軒空遺院中,看得滿心歡喜,笑語相和,眼淚或許突兀,卻在柔美的月色籠罩下更顯旖旎。
煙火流光,散漫過後便即逝去。
洛雨軒看得意猶未盡,陌上桑,花開不久即敗,獨留那一室餘味纏繞在人心間,久久回絕。她怏怏的歎了聲氣,收回目光,也不知是誰在外麵放煙花。
她剛打算進去,轉身的刹那,卻瞧見庭院門口佇立著一抹不蘊聲色的白影。她心裏陡的一驚,目光焦距集中在那抹白影上。
陌纖塵!他怎麼這麼陰魂不散?洛雨軒有些氣惱的瞪著他:“你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嚇人啊!”
陌纖塵挑了挑眉,走近她身邊,恍然道:“你還是喜歡用這樣的語氣罵我!”他說著伸手撫向她額頭上的傷口:“你真的忘了我嗎?為什麼我還是覺得眼前的你這麼真實,真實得跟從前一樣。”他的語音中透出濃濃的惆悵,飄渺而迷惘。
洛雨軒氣惱的拉下了他的手,指尖觸及到他手掌的一瞬間,他手上的寒冷也鑽入了她心裏:“不要跟我說這些我聽不懂的話,我跟你不熟,你還是離我遠點吧!”
她說罷轉身便往門內走出,陌纖塵在她身後說道:“就算你不記得我了,也給我留點餘地吧。你很喜歡我給你放的煙花,不是嗎?”她剛才欣賞煙花美景時的笑靨如花全都被他收入了眼底。
她現在不跟他吵,不跟他鬧了,反而讓他覺得很心痛。他想,他對她的愛,深沉得不止一點點。哪怕她現在不記得他了,他也要盡自己所能,讓她重新敞開心扉,再次接納他。他要盡一切努力,讓她高興,令她安心,她對柳扶風的依賴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也讓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他不能放任事情繼續這麼發展下去。
洛雨軒停住了腳步,原來是他在她庭院外放的煙花。她頓覺嫌厭,擰起了好看的眉:“要知道是你放的,我就不看了。”
她冷冷丟下這句話,轉身,狠狠地摔上了房門。上閂,將他們倆人完全隔離開來。
陌纖塵黯然,驀然回首,才驚覺他是這庭院中最悲涼的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已不能用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但驕傲如他,不會放棄。他的眸光中突然摻雜了絲銳利,堅定的銳利。
眯緊了雙眼,他掩蓋住心裏的鋒芒。無論失憶與否,洛雨軒,遲早是他囊中之物。既然她已嵌進他的心間,退不回來了,那麼,他就隻有得到她。
翌日,風清氣爽,日光和煦。紅闌曲曲,蜿蜒出最後一點淡漠的春意。
洛雨軒在庭院中閑暇的蕩著秋千。她曾無意中聽憂草說過,陌纖語最近纏綿病榻,已許久不見人了。她心裏有著痛惜,也有幾分愧疚。
上天總是事事不遂人心,她現在“失憶”了,不能再撮合陌纖語和孟傾國了,隻怕她害相思病害得厲害。她自己又如何不相思呢?可她思的人讓她不敢思。
在她“失憶”的這幾日中,陌纖塵來見她的次數很頻繁,似乎是鍥而不舍的想追回她。但很奇怪,他今日竟忍住了一整個上午沒在映水閣出現過一次!這不禁令她有些咂舌。
下午時分,洛雨軒仍在蕩著秋千。這時候,她庭院中進來了一個人。隻是,出乎她意料,這人竟不是陌纖塵,而是陌纖羽。
這個比她小一歲的男子,總讓她覺得稚嫩,麵對他,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尷尬。連看他的目光,也是異於旁人的淡泊。
他看她的目光很複雜,柔和之中夾雜著幾許傷痛,還有幾分陌生。他走近她,唇角泛出深邃的苦笑:“真可悲!那天我不該放你走的,現在失去了,卻再也尋不回了。”
洛雨軒怔忡,他說的話深奧得讓她聽不懂。她佯裝生疏地笑著:“這位公子,你有事嗎?”
陌纖羽愣了會兒,道:“你還是洛雨軒嗎?”
洛雨軒翻了翻白眼:“不知道!”
陌纖羽仰天長歎一聲氣:“人總是這樣,在你身邊你能夠觸及的時候總不知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了才知痛心……”
他後悔,如果那日在宮中他竭力抓住她,不讓她走,那麼她不會在宮門口遭遇刺殺,也不會失憶,弄得現在他們兩個之間這麼陌生。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他追悔莫及。
洛雨軒仍舊未聽懂他話中的深意,但卻陡然心驚,原本平靜無痕的臉開始泛起波瀾。陌纖塵有一日沒來看她了吧,不會是她傷了他的心,他對她失去信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