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纖塵看著洛雨軒，又是震驚又是心痛。
“你以前不也罰我跪過祠堂嗎？我有經驗，沒事的。”勉力扯出一抹牽強的笑。
陌纖塵僵著整張臉，身形隱隱顫抖。沉默良久才費力地說出一句：“軒兒，我對不起你。”
洛雨軒的笑一下子泛黃起來：“沒關係。纖塵，你好好照顧孟三小姐吧，我先出去了。”
她剛轉身，陌纖塵便拉住了她，似是不舍，似是心疼。
枯瘦的指尖觸碰到他的指尖，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撕裂了整個世界，心痛的無法喘息。
看著洛雨軒消瘦的背影在眼前漸行漸遠，陌纖塵隻覺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無力感。
“纖塵……”
身後傳來略有唯諾的聲音，轉身，孟傾城期望的眼光撞入眼簾。陌纖塵無聲歎氣，走過去陪她。
見此情狀，太後高昂起頭，一絲冷笑微揚於嘴角。
在吟雪軒又待了一會兒，又叫了隨行而來的宮婢送了好些補品給孟傾城，太後才率眾離去。
行至吟雪軒外的石子路，洛雨軒已經跪好了。見她還算安分，路過她身旁時，太後隻是冷冷掃了她一眼，並未再多加刁難。
太後總算是走了，洛雨軒長長舒了一口氣。石子路硌得她的膝蓋疼痛不已，這個老女人也還真是心毒，讓她跪平地倒也還好，選中這石子路，肯定是故意的。
周圍都是人在看著，她不敢趁著太後走了便站起來，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跪著。可是膝蓋實在痛得厲害，她左右扭動著身子希望可以減少膝蓋和地麵的摩擦麵積，減少些疼痛。
不一會兒，陌纖語也出來了。看到洛雨軒難受的扭動著身子，連忙跑到她身邊，皺眉道：“三皇嫂，這石子路跪著肯定很疼吧，我去映水閣讓憂草拿個蒲團過來給你墊著好不好？”
她說著便要去往映水閣，洛雨軒連忙拉住她：“纖語，不要。太後下的令要我罰跪，況且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你不要再為了我給你自己惹麻煩了。況且你為我這麼做的話，孟三小姐心裏隻怕更不好想。”
陌纖語悶悶地嘟起唇，不情願地道：“那好吧。三皇嫂，不能幫你的忙真是對不起。”
見她滿臉的愧疚，洛雨軒打趣地笑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纖語，你還是趕緊回將軍府吧，不然孟將軍該得怪我留你太長時間了。”
陌纖語頰上立時浮上一抹酡紅：“嗯，那我先回去了，三皇嫂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以後還會來看你的。”
目送著陌纖語離去，洛雨軒為了安慰她故意揚起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
從她這邊放眼看過去，吟雪軒外還是人來人往。下人們進進出出忙著為孟傾城煎藥送藥，一直忙到天色黑沉下來，人流才稍微平靜下來。
陌纖塵一直都在吟雪軒內陪著孟傾城，始終不見出來。原本對於孟傾城，洛雨軒心中還是有幾分愧疚之感的，隻是自她落水那刻開始，這份愧疚感，便已蕩然無存。
原本以為孟傾城是個溫柔善意的女子，傳說中的她也一直是這麼個形象。隻是她卻忘了，哪個女人還沒有點妒忌心呢，孟傾城不是真正的仙女，怎麼可能連人類最基本的情感都沒有了呢。
借機誣陷自己害她落水，讓陌纖塵心疼她，對自己心生嫌隙。隻是陌纖塵確實是為她心疼了，但是對於洛雨軒，卻也更多了幾分愧疚。
雖然很不忿孟傾城的行為，但洛雨軒卻也有幾分感謝她。經此一事，她終於看清了陌纖塵是真的完完全全相信自己，接納自己了。
痛並快樂著。這是洛雨軒此時此刻的感受。
快樂卻痛著。這是孟傾城此時此刻的感受。
雖然纖塵對待自己還是溫柔愛護，隻是他對洛雨軒的維護，卻也讓孟傾城心底無限黯然。
看著守在自己床邊卻心神不寧的陌纖塵，孟傾城隻覺得無限悲哀。他的目光時不時地瞟向吟雪軒外，她知道，他是想出去看洛雨軒。
她用手段留住了他的人，卻始終留不下他的心。
悲哀到了極致，便是無力的妥協。她開口道：“纖塵，你出去看看王妃吧。”
強行留他在這裏，他的心卻早就飛到了外麵。孟傾城是個極度看重自尊的人，他在自己麵前卻想著別的女人，這讓她不能接受。
陌纖塵一愣：“傾城，你……”
“我知道你擔心王妃，我已經好多了，你去看看她吧。”
看得出孟傾城的無奈，陌纖塵低頭歎氣。他是何等高傲的人，從來都是從善如流，何時如今日這般有這麼深重的無力感過。
沉吟半晌，他還是道：“那你要按時吃藥。”
“嗯。”淡淡點頭，盡力掩飾落寞。
起身，陌纖塵大步流星走出迎雪軒。
遠遠的便看見洛雨軒耷拉著頭跪在石子路上。暮色已至，整座睿王府燈火通明，卻唯有洛雨軒的身影被掩映在了陰影之下，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