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裏的傍晚,風是冷酷的,呼呼地刮過,卷起一陣陣沙塵,冰冷的氣流上下飛竄,像一把把帶刺的鞭子抽在身上。
遠處的沙堆像長了腳一樣,隨著狂風的吹拂,不停地轉移著陣地。
一身黑色鎧甲的年輕男子默默地朝著一個沙堆走去,他走得極慢極慢,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的凝重,黑色的戰袍已有好幾處破損,戰甲上血跡斑斑。
荒漠裏的夜風冰冷裂體,男子背脊筆直,絲毫沒有受到淹沒至小腿處的黃沙的影響,一步步向上攀登。
廣袤的泣海上空,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嘶鳴,通體黝黑,矯健身影在空中來回盤旋。
那是泣海長空的黑沙鷹,張開巨大的翅膀在空中俯視著荒漠上成堆的屍體。
一個白衣男子,安靜地站在沙丘之上,大風扯得他身上月牙白袍子發出“咧咧”的聲響。
清秀淡雅的臉龐蒼白得毫無血色,黑色的眼眸仿佛是清水裏化開的烏墨,如蘭花一般的秀眉眉目卻又透露出了一絲不甘和絕望。
“殿下!”
黑甲男子單跪其膝,手扶著那深入沙地半尺有餘的利劍,手裏抓起一把早已冷卻下來的黃沙,深邃的眸子難以掩飾悲傷的情緒。
“戚遠帶著殘餘部隊從両泊崖東麵突圍,我軍正全力追趕,樓蘭王繞道西南,將前往馮翠關救援的七萬保利軍全部坑殺。”
普桑寧王靜靜地聽著部下的回話,遙望著西方緩緩墜落的夕陽,眉心微蹙,身體的痛楚陣陣襲來,而他也是強忍住心裏的不安,良久才低頭歎息一聲。
“厚葬所有將士!”
半沙化的西南諸地在殘紅下抹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天空上突然升起了一朵浮雲,柔柔的,輕輕地順著風飄啊飄!
所有還在關外清理戰場的普桑將士們都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默默地望著那被鑲上金色花邊的浮雲。
在普桑,相傳,人死了之後靈魂會化作天上的雲朵,然後隨風飄浮至九天之外的極樂國度。
那一朵朵浮在上空的雲,應該就是剛剛死去將士的英魂罷。
本應該歡悅,終於打敗了敵人,將敵人逐進了泣海沙漠,可是將士們卻沒有預料中的歡喜,風夾雜著痛楚的哀嚎聲遠遠地飄了過來。
將士們在那堆積如山的屍體堆裏來回穿梭,尋找著那些貼著普桑鸞鳳標誌的傷員。
馮翠關上,暗雲閣的侍衛守在城門上,默默地看著那城牆上一直觀望著大漠裏的人。
也是一襲白衣,如蓮花般純潔。
他就站在那裏,站成了一尊雕像,好像毫無知覺了一般。
這一戰他們終究是勝了,連日來的焦慮和不安終於得到了短暫的緩解,可是,在麵對那些已經逝去的年輕生命,有誰不會為之動容?
霸傾天下,蒼生何辜?
“少爺!”影同在一旁小聲地叫喚著他,手裏拿著披風,卻又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