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紅林喝了一碗酒,吃了一塊肉,又接著講起女兒的身世:
救他女兒那條壯漢,姓呂,叫呂子張,據他說是從子華山、靈福洞來的。祖居在哪、父母是誰,他都不知道。
據他自己講述,說他剛一出生,就被父母棄於道邊,幸好一個姓呂的真人打此路過,把他抱回山中。不但把他撫養成人,還傳授他一身法術。
一晃三十年過去,這日,呂真人化仙升天,山中隻剩下他一人,孤苦伶仃,寂寞難耐,他就把山上的一切變賣,帶上一些銀兩去了長安。
本想在長安找份差事,長期居住下來,可一進城就被賊給偷了。身無分文,幸虧自己又一身子力氣,來到一家糧行當起了搬運工,一個人幹幾個人的活,一天下來,隻能掙到三頓飯和極少的零花錢。
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啊!有一天,他聽一個賣糧食的人說,西域有幾個地方,人少地廣,就是開荒種地,兩年後也能買上房子,娶上媳婦,他便動了心,一天夜裏,收拾收拾東西,就不辭而別,獨自一人向西域這邊奔來。
說到此處,老人家自己倒了半碗酒,小呷了一口,又接著講道:
我家老人留下土地不少,上等好地也有二十來畝,就別說什麼沙土地、開荒了。可目下人越過越少,家中隻剩下我們這一老一小,你說有多大能耐,好地都種不過來呢,還顧得上那些沙土地了?
我見他無父無母,無兄無弟,孤身一人來闖羌地,也挺不容易的,況且還是我女兒救命的恩人,也就動了收留之心。
轉念又一想,這事兒可點和我家閨女商量商量。你說家裏就我一個糟老頭子也好說,還有一個姑娘不姑娘、寡婦不是寡婦的閨女,突然把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招到家中,這一家不是一家,兩家不是兩家的,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啊!
我當時也沒說什麼,隔一天,我見我家春燕好了許多,就把心裏話說給她聽了,也不知我這姑娘是被人欺負怕了,還是為了感恩,當場就同意了,並且還有心招他為婿。
我一想這樣也行,雖然這漢子長相醜了點,心腸還算挺好,況且還有一身法術,有他撐門抵戶,看誰還敢在我家門前刮旋風?
聽了我這一番話,兩個人還兩情相願,皆大歡喜。從此這呂子張也就在我家住了下來。婚事也沒辦,隻等我那外孫子出生後,百日那天,置辦幾桌酒席,請來屯中的親朋好友,點了幾掛鞭、放了幾個炮仗,穿穿紅掛掛綠,補個婚禮,喜慶喜慶,也就正經成了一戶人家了。
這呂子張自進了屈家的大門,倒也勤快。你說家裏家外、田間地頭的沒一樣讓你操心的,都做得井井有條。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用不著刀杖;沒有燒的了,一大背柴禾就有一小車。
哪項都很滿意,可他有個毛病,就怕打雷打閃,我也問過他,他說他小時候在山上玩,突然打了個大雷把給他嚇壞了,從此就留下這個毛病,一看到閃光、一聽到雷聲就頭痛。
當時也沒太在乎,心想:一個人誰還沒有一點毛病呢。起初一到雷雨天,他就自己把腦袋一蒙,往柴房裏一鑽,天不晴雷聲不住,他連飯都不吃。
那柴房又髒又亂,蟑螂、跳蚤有多是,一出來渾身咬的都是大包。我看了還很心疼,後來就在後院挖了一個地窖,自己搭個床,給他一套被褥,一陰天一打雷,就往地窖裏跑。當時尋思著什麼人沒個性格、沒個毛病呢,也就沒往心裏去。
一晃將近兩年了,就在二十多天前的一個深夜,睡覺前還亮瓦晴天的呢,半夜時突然狂風大作,打西北來了一股天氣。那雲黑壓壓的,閃一道子一道子的,那雷聲哢嚓哢嚓的響,可能白天幹了一天的活了,也累了,把我女兒都驚醒了,他還在熟睡。
我女兒也是好心,知道他天生就怕這個,尋思把他叫醒了,到哪躲一會兒去,萬一被嚇著,頭疼病犯了可咋整?
伸手一撥動他的腦袋,碰到的卻是毛茸茸的東西,這時打了個大閃,借著電光一看,把我女兒嚇得“媽呀”的叫了一聲。被窩裏露出的竟是一個尖耳長臉的大驢頭。
她這一動一叫的,就把那呂子張給驚醒了,一股身坐了起來,見春燕正抱著腦袋嚎叫,不知發生什麼事情,驚魂未定地問一句:“怎麼了?”
這時一個霹雷響過,他一摸腦袋,知道露出了原形,急忙用手又拍臉,又按腦袋的,可怎麼拍回去,又怎麼長出來。我女兒見了這種情景,能不害怕嗎?就跑到我那屋子裏去。
這又驚又怕的熬了大半夜,天總算是晴了,呂子張也麵回原貌,來到我門前不住地叫門,我女兒說什麼也不讓開門,後來他急了要砸門,我心思著一扇小木門能擋住他了,一旦真的耍起驢來,誰能擋住他啊!鬧不好連小命也點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