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
我感受到了,是那陽光所具有的,獨特的感覺。
溫暖、安詳。
久居黑暗的我,再遇見陽光的那一刻,渾身像是被烈焰灼燒一般疼痛。我痛苦的閉上眼,偏過頭去,無法直視那耀眼的光芒。
本是疾步走著的容若似是感受到了我的不適,放慢腳步,停了下來,稍稍將我偏過一點,讓我得以不用正對著陽光。
我想我是安心的笑了,容若他,果然還是在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寵著我,愛著我,護著我。這樣也就夠了。
陽光溫暖的,同時,也是我原本冰冷的心。
這一世,我經曆了太多太多,但我很滿足。我想,因為容若,我懂得了很多也許常人一輩子都無法懂得的東西。
他的愛,太幹淨了,仿佛有洗淨一切塵埃的力量,淨化著我的靈魂。
上一世,我與你的詩詞為伴,這一世,我與你為伴,那麼,我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是謂……永恒嚒?
意識再度抽離身體,我恍惚間又回到了碧落湖,穿梭於山水之間,腦海中回放著在這裏經曆的一幕幕畫麵,體會著世間冷暖百態,感受著不曾有過的眷戀。終於,我朝著某個遙遠的地方而去,陌生而熟悉,卻不知盡頭在哪裏。
但我很安心,因為我知道,我正臥在容若的懷裏。而這意味著,我總能找到歸去的路。
……
而此時的容若正皺著好看的眉毛,緊抿著下唇,將其咬的幾乎失了血色。因為借助著陽光,他更加清楚的看見了懷中人遍體的傷痕。而且他也感受得到,這個人的生命的氣息正逐漸變得微弱,體溫也在漸漸降低,似乎再過不久,就要與這人世永遠的分別。
由淺至深,由短到長的傷口,遍布全身。以至那光芒下最為純淨的素白配上最為妖冶的豔紅,是那樣刺目。
“靜兒,你一定要活著。我們好不容易才又一次相見,我不允許你就這麼丟下我而去。”他不斷的對自己說,對懷中人說,自欺欺人的相信,靜兒會活著,會陪自己走完一生的。
他努力克製住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可是他做不到。靜兒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像是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容若站定,吸了吸鼻子,盡力平靜了自己的心情,深吸一口氣,調整之後,快步朝著後門走去。
便就是真的要死,靜兒,你也等等我,我們回到碧落湖去好嗎?回到青山綠水之間好嗎?回到我們曾經擁有過幸福日子的那間小屋好嗎?
縱使生命之短暫,但隻要你我攜手,生與死又有何區別呢。
可是他顯然是遺忘了明珠,他的阿瑪,又豈會這般輕易讓他得償所願?
在走至後園中庭之時,四周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容若不得不停下來。果然,不多時,他的四周就被拿著弓箭和盾牌的侍衛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容若的表情變得冷厲,他早知道,父親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所以他並不急,隻是抱著靜兒站在圈中央,等著父親下一步行動。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渾厚的聲音響起,帶著極強的威懾力,明珠慢慢走至圈外,平視著圈裏的兒子。
“跑不掉。”容若麵無表情的回答,“但是,跑不掉又如何?阿瑪,您已經攔不住我了。”若是靜兒不在,他一人存活於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倘使能同靜兒一同淹沒在這刀光劍影之中,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會再丟下她一個人,至少,他們能永遠的在一起了。
所以對於死亡,容若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