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龍在辯論會上碰了釘子以後，三年來不敢公開議論國王的法令。這次國王的新法令公布了，他叫人抄來一份，仔細地研究了半天。接著，他又偷偷地溜到公子虔家裏，想聽聽公子虔的意見。
公子虔和杜摯正在書房裏喝酒。甘龍和他們見了禮，劈頭就問：“看過了嗎？”
公子虔和杜摯同時點了點頭，表示已經讀過國王的新法令了。
仆人再送來一副杯盤，放在甘龍前麵。於是，三個貴族圍著一張圓形的幾案，一麵喝酒吃菜，一麵就談起來了。
甘龍問道：“商鞅鬧變法，我們貴族越來越沒有好日子過了。”
杜摯冷笑道：“哼，我不信這就能使國家富強！”
甘龍說：“我看這幾條新法令，第五條是故意壓製我們貴族的。別的幾條似乎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
公子虔說：“世道變了。孔子早就說過，禮崩樂壞，人心不古啊。人和人怎麼能完全平等，不分高低貴賤。不分長幼秩序呢？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倫理綱常不可廢也。商鞅是個平民，就該象平民的樣子才對。可是他偏不肯安分守己，一心想爬到貴族頭上，來壓製貴族。這不是上下顛倒了嗎？他這個平民還象平民嗎？‘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就是大亂之源！現在商鞅鬧變法，他要怎樣變呢？他要把我們這些貴族變得都不象貴族，把貴族的尊嚴掃得一幹二淨，簡直和下等人一個樣子！”
甘龍、杜摯聽了，連連點頭。
公子虔又說：“鼓勵告奸，實行連坐，這就是讓人們互相監視，互相敵視。一個人要是犯了錯，瞞也瞞不住，跑也跑不了，周圍全是告密者。這樣的社會太可怕了，還有什麼溫情可言？”
大家不禁默然，確實，這一條讓人不寒而栗。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甘龍問。
公子虔沉思了好一會，說：“商鞅正受到大王寵愛，眼下我們不能公開去碰他。就是你們到我家來，以後也要當心點，不要惹人注意。萬一給他抓住我們什麼把柄，可不得了。照我想來，貴族裏麵，能向大王說幾句話的，第一是菌改，他給獻公奪權出過力，大王總得聽他幾句；第二是祝歡，他是大王的表弟，一向往來密切。你們可以偷偷地找他們談談，請他們向大王指出新法令的害處，也許能夠起點作用……”
公子虔說到這裏，突然對兩個在旁邊侍候的仆人說：“你們出去！帶上門！”
仆人出去了，公子虔緊挨著甘龍、杜摯坐下，眨著眼睛，低聲說：“這件事，單單貴族反對還不夠，還要叫老百姓一起來反對。我們可以派些心腹人出去，在老百姓中間議論，就說連坐法要害死成批的人，小販都要餓死了，窮人都要罰做奴隸。用這些話去煽起人們反對變法的怒火。還要把天上星星不明、廟裏鬼神夜哭一類話散布出去，引起人心惶恐，天下大亂。等到變法失敗的時候，我們就請求大王殺商鞅向天下謝罪。你們看怎麼樣？”
甘龍、杜摯拍手道：“好計！好計！我們一定照你的辦！”
公子虔叮囑道：“要秘密點！可不能讓商鞅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