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前六年(1906年)三月,孫先生在歐洲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就從馬賽啟程東歸。經過香港的時候,在船上約布加卑來會談,布加卑問孫先生中國革命的實際形勢,和各省軍隊的聯絡情形,如果運動成熟了,法國政府可以立刻幫助。孫先生說現在還在準備時期,因此請他先派幾個得力的職員來相助,以辦理調查聯絡的事情,布加卑就滿口答應,由他們駐紮天津的參謀本部派定武官七人,歸孫先生指揮調遣,這樣決定了,就握手道別,孫先生也一直回到日本。
孫先生到日本以後,就派廖仲愷駐天津,協助布加卑調查中國革命實力及翻譯各報所載革命消息;派黎勇錫與某武官調查兩廣,派胡毅生與某武官調查川滇,派喬義生與歐極樂武官調查長江沿岸各省。一切部署就緒了,孫先生因為內地方麵,既然有這樣的調查聯絡,隻要靜待消息,因此又偕胡漢民重到新加坡,準備更擴大同盟會的會務,使成為南洋革命的總機關。
孫先生到了新加坡,早有林義順等在碼頭上歡迎。他和胡漢民二人上了岸,先到張永福的鋪子新長美號座談一回。然後坐了馬車(當時汽車很少)同到晚晴園安歇。許多同誌一聽到孫先生來了,大家都來會見,晚晴園頓時又熱鬧起來,每天晚上總有許多同誌會餐,大家就公推謝心準長住晚晴園招待,門外加用幾個門警荷槍守衛,情形好似莊嚴了許多;因為那時新加坡保皇黨對於孫先生非常注意,所以必須要有相當的保衛。
過了幾天,孫先生命胡漢民起草分會章程,就在晚晴園召集開會,把章程通過了。這時候,人數已比較從前增加了很多,因此孫先生提議把前屆職員重行改選,選舉結束,張永福為正會長,陳楚楠為副會長兼財政主任,林義順為外交主任,謝心準、李曉生為文牘科主任,於是這分會的規模比從前擴大了很多。
孫先生這一次在新加坡,一般同誌對他比從前格外親熱而崇敬,張永福有一段回憶說:
我們在七八年以前的人生觀,本是求樂主義。小桃源俱樂部(按此俱樂部在孫先生未到新加坡前,由張永福等發起組織的)雖是我們集會討論國事的場所。同時亦是我們隨意消遣的地方。胡天胡帝,其樂陶陶,真是尋得桃源可避秦了。然自認識了孫先生後,凡遇先生來新住在晚睛園的時候,我們就漸漸有些覺悟,知道一味地娛樂是不正當的,以後每三五星期,總不見往小桃源俱樂部一次,因為晚晴園有孫先生和許多的同誌,每天午後以至十一二點鍾,總是到晚晴園和孫先生說地談天。講那過去未來的故事。雖然多是無關緊要的閑談,但是每每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問題發生,隨時就請孫先生解釋。他總能原原本本根據科學說給我們聽,比較別人說的要增加許多道理,增加許多興趣,我們因為這樣進益不少。求樂主義的人生觀,亦一變而為求知的人生觀了。每日自下哺以至半夜,總離不開這晚晴園的晚餐會。外間以為我們是神經中了革命毒,及迷信革命太過,但是我們很明白,這正是我們得到正當認識的起頭。我今回想當日情形,要再有晚晴園一般真娛樂,是再不可能的,設使非有孫先生循循善誘我們,我們那能得這樣的進步呢?(《南洋與創立民國》)
這是代表一般華僑老同誌的情形,因為那時的華僑,暖衣飽食,本來想不到就要急切地革命,他們的知識程度,也是有限得很,所以在那時的風氣中,孫先生不但是做他們革命的領袖,同時也是他們知識的指導者,於是許多華僑認識了孫先生以後,都改變了他們的生活,像張永福所說的一樣。現在我們約略說幾件孫先生在新加坡的故事了,也是永遠留在那邊華僑腦海中的最深刻的印象,而使他們對孫先生格外地崇敬和信仰。
那時孫先生在晚晴園,和許多同誌朝夕談話,但一到同誌們散去了,就獨自坐在書桌前,很靜寂地埋首看書,四壁滿掛著地圖,隨時可以指出各省要塞的位置,各國重要的軍港。但從不看見他拿著一本小說或其他無謂的書籍,許多同誌都很驚異孫先生的用功。但孫先生對於象棋很有興趣,行筐中除書本外,就以象棋和棋盤為重要的伴行物,棋術雖不十分精,似乎胡漢民還比他強些。在晚晴園中,晚餐客去後,時時約張永福等對弈,至更深人靜了才各自罷手。一天,孫先生和張永福在客廳弈棋,已過半夜了,外麵細雨絲絲,隨著微風吹進窗來,孫先生說:“我們上樓在房內繼續工作,”就捧著半局的棋盤走出客廳,張永福也拿著燈跟著登樓,就在林時塽、謝心準所睡的床前設局對弈。他們工作開始了不多時,謝心準卻在夢中囈語,喃喃不知所雲,最後才聽得很清楚地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