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月二十九日(1 / 3)

十二月十日,孫先生經過哥倫坡,一直西行到美洲。這一次孫先生原定計劃是先到英國,辦理特別外交問題,但後來因為預計南洋十萬元籌款,恐怕一時不能足數,有誤大事,因此雖是變更了他過去航行的慣例,就是不橫渡太平洋而過地中海,經過歐洲:但到了哥倫坡,停泊幾小時後,又繼續前進到美洲去了。

美洲華僑不久以前,在孫先生宣傳訓導之下,對於革命的熱誠,特別顯著。並且當孫先生未出發前,也曾幾次致函勸募款項說:“此十萬元不過一安全冒險之問題,非了不起之問題也。今內地同誌已有決死之心,亦何暇計其安險,但念海外同誌,必不忍內地同誌之冒險,而不一援手,以拯之於安全之地位。故欲各盡所能,以相有濟。”美洲同誌讀了這封信,都很感動,已由陳耀垣、馮自由、黃芸蘇等負責開始募勸,各同誌都很踴躍輸捐。

孫先生於紀元前一年(1911年)一月二日到溫哥華,黨人約洪門人士及其他團體,都到碼頭上熱烈歡迎。第二日,致公堂開台演戲(洪門稱舉行加盟儀式日演戲),孫先生擔任主盟,並演講洪門曆史及宗旨,華僑人闈者三百餘人。又在華人大戲院逐日演講革命之利害得失是非等種種問題,每日前往聽講的都在千人以上。孫先生看到這情形,知道人心可用,於是提議創設革命救國籌餉局,溫哥華致公堂首捐港銀一萬元,這成績比南洋進步多了。

這時克強、趙聲、漢民等,已先後回到香港,長江各省及閩、桂、日本各同誌,亦已紛紛趕來,於是成立統籌部,由克強、趙聲負統籌全責。他們因為工作正在開展,需要款項,也很迫切,一再向孫先生請示。孫先生因此又到域多利籌款。這次籌款又變了一個新方式,向一般散仔(洪門稱普通會員曰散仔)宣導變產救國。因為洪門會員,大都為勞工,如果向每一個人去勸募,不但曠費時日,並且無法應付急需。域多利致公堂會所,是由各個會員捐資建築的,因此提出這個變賣助餉的辦法。孫先生在洪門歡迎宴上,就提出這意見,並且大聲疾呼地告訴他們,反清複漢的機會已經到了,這正是我們舍私從公、為國盡責的最好機會。各散仔大為感動,於是召集全體大會,一致通過把會所樓房向銀行抵押香港銀三萬元,充作革命軍餉。這是一件驚人的事情。各埠致公堂聽到這消息,都很振奮。不久,都郎杜致公堂也跟著變賣他們會所,得香港幣一萬元。加拿大籌款的成績,到這時可算十分圓美。熱望著發動革命的香港同誌,得著孫先生在海外不斷地鼓勵和源源地接濟巨款,在曆史上是最有名的一次革命運動,就逐幕展開了。

克強等在香港組織統籌機關以後,其他分機關和各省機關,也先後成立,即於一月初六日派譚人鳳攜款二千元到湖南湖北,聯絡居正、孫武等,籌劃湖北的軍事,這是預先播下了以後武漢起義的一顆極重要的種子。陳英士、鄭讚臣等也在上海設立辦事機關。方君璞、曾醒等在香港、桂林一帶活動,促成在廣西的軍人如方聲濤、劉建藩、何敘甫等參加這次革命戰事。

廣州的秘密機關,也開始暗中設立,為了租賃房屋必須有眷屬同居,許多熱情的女同誌,就慨然冒充了他們的家眷和女傭仆嫗,大門上因此公然標明“某公館”。他們在這樣掩護之下,積極地展開了很多工作。有時還要假名娶嫁,許多軍械就在這肩抬擔挑的一件件禮物中暗藏著,蒙騙了軍警,一批批送進省城來了。

關於軍事的進行,克強等遵照孫先生在庇能的指示,以軍界為主力,由姚雨平等擔任聯絡新軍防營的工作。新軍下級軍官的聯絡,由陸軍速成學校的畢業生擔任,但防營自舉辦清鄉以後,不常駐在廣州,因此仍以新軍為主幹。可是新軍自去年舉義失敗以後,滿清官吏對他們監視得非常嚴密,所有子彈,僅夠操演時的需用,孫先生早已料到這一點,因此在庇能會議時,主張成立五百個敢死先鋒隊,先在城內發難,占領軍械局,奪取槍械,免得臨時發生問題。現在克強等人為了實際的需要,敢死隊的組織,把預定的名額擴充到八百人,派鄧明德運動督署衛隊,葉挺芬運動督署號房,敢死隊的組織,非常嚴密,是這次起義的基本武力。

民軍方麵,早經朱執信和胡毅生聯絡就緒。各地方也都派定負責同誌,如番禺有李福林等;南海有陸領等;三水有陸閩清等:順德有譚義等。惠州位於省城上遊,形勢最為重要,也派羅熾揚等主持一切。至於海軍、警察和其他各方麵,也有嚴密的聯絡。

各方麵的部署,已經相當就緒,於是三月十日統籌部在香港跑馬地三十五號機關部內,舉行發難會議,議決分為十路進攻,由克強、趙聲、徐繼揚、陳炯明、姚雨平等分頭率領各省及華僑同誌所組織的八百敢死隊,向總督署、水師行台、督練公所、軍械局等目標進攻。並占領南大門,小北門及龍王廟高地等重要地方。關於炮台和電信局的破壞,也派定同誌負責。此外又派放火委員,在旗界各重要地方,租了九個房子,準備臨時放火,擾亂敵心。另伏一隊於珠光裏為據守南門的應援隊。

機關部正在熱烈地討論發難計劃,在同一時間,溫生才在廣州,乘駐防將軍孚琦到燕塘參觀飛機的時候,突然把他槍殺了,頓時引起了一個嚴重的局麵。當時克強等籌議發難的計劃為要消除阻力,本來也想先實行暗殺,第一個目標是水師提督李準,因為這是滿清將領中最梟鷙的一個,其次便是孚琦。統籌部原派馮憶漢擔任這個工作,他因為膽子小,不敢去,又改派盧性正擔任,盧正在廣州布置,還沒有什麼就諸,溫生才卻早已舉起手槍向這第二標打擊了。他事前沒有和統籌部取得聯絡,在整個的發難計劃上,不免受影響,但他的革命精神,最值得敬佩的。

孫先生對於溫生才,也曾一再稱道,對他這次經過說得很詳細。孫先生說:“從前溫生才在南洋做生意,有一次聽了我講話之後,便不做生意,回到廣州。當時駐防廣州的清兵,每年在瘦狗嶺會操一次。溫生才有一天在東門外,遇見滿洲將軍孚琦在瘦狗嶺看操回來(按係赴燕塘看飛機演習),他看見了孚琦的轎,便問是誰,旁人說是滿洲將軍孚琦,他便攔住孚琦的轎,用手槍把孚琦打死。溫生才因為要排滿,殺了滿人孚琦,目的已經達到,便非常的高興。所以巡警把他拿到了之後,他還是大笑,並說我的本事,隻能夠拚一個滿人,現在達到了目的,萬事都已完結,你們要怎麼樣便怎麼樣。”(民國十三年二月二十三日對湘軍演說)。在另一次演講中,孫先生又很肯定地說:像這樣視死如歸的原因,便是由於溫生才信道篤,所以舍身成仁。(民國十二年十二月二日歡宴各將領演說)我們在另一方麵說,也可看出孫先生人格的感召力的偉大。在每次革命運動中,許多仁人誌士的舍身赴義,犧牲奮鬥,沒有一個不是受了孫先生偉大人格的感召而來的,像溫生才聽了一次講話,就奮起殺敵,便是一個最顯著的例子。

孚琦被溫生才槍殺以後,省城和香港更緊張起來,滿清官吏格外戒備。偵騎四出,按戶盤查,旗界方麵,更特別緊張,黨人租用的放火機關,已經有幾處被清吏發現嫌疑,因此搬動了四處。原定發難時間是三月十五日,現在情形變更緊急了,非等到省會戒備鬆弛,決難下手。

在這期間,還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使發難的時間,不能不延遲的:一是款項,一是軍械。款項方麵,預定美洲之款,還沒有到齊,荷屬亦僅彙來一部分,這兩方麵的款子,必須在二十日以後,才可全部送來。關於軍械的籌劃,原來也分為日本、安南、暹羅和香港等數路,派定負責同誌,分別購運。那時也沒有全數運到,並且更有誤事的同誌,如派定擔任日本運槍的周蘇來就是一個。孫先生曾經說起這件事情,很為痛心,他說:“那位買槍的同誌,在日本把槍買好了,已經運到船上,正在長崎開船的時候,忽然接到黃克強的一封電報,說香港戒嚴,要他小心。他沿途便把那些槍支,三支一次,五支一次,秘密地運到船邊,投入海內。”到香港之後,黃克強問他買的槍呢?他說:“你要我仔細,香港是戒嚴的,所以我不帶到香港來,在路上便已經投入海內了。”(民國十二年十二月歡宴各將領演說)。這個周蘇來顧命重於顧責任,全無革命黨人的人格,耽誤了這次革命事業,真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