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王吉元在馬上欠身拱手相迎,宋文富略一拱手還禮,隨即說道:“撫台知道你誠心歸順,十分嘉許。現值國家用人之際,隻要你好生效力,步步高升不難。”
“多蒙寨主栽培,今夜努力報答。”
“請以後不要再叫我寨主,我已經是商州守備了。闖賊老巢中有何動靜?”
“回守備大人的話,黃昏時我派一親信頭目前去老營探看,剛才回來,說劉宗敏仍是昏迷不醒,馬三婆替他下神驅鬼,尚未見效。”
“內應之事如何?”
“眾弟兄見大勢已去,老營難保,多願做我們內應。我已同守東門的小校說好:我軍到時,先向寨門上放一響箭。要是看見寨門樓上掛起兩盞燈籠,便隻管大膽前進,他會開門相迎。凡是願降的將士一律臂纏白布,以便識別。”
宋文富見王吉元態度恭順,心中頗為高興。他叫王吉元的騎兵在前帶路,並且傳知全體兵勇,看見臂纏白布的人不許傷害。三更時分,人馬來到了離老營三裏開外的一個小山窩裏,前隊暫時停住,等待後邊的步兵跟上。王吉元下了馬,走到宋文富的馬頭前邊,躬身說道:
“稟守備大人,轉過這個小山包就望見老營山寨。寨中有的人已經說過願做內應,有的人尚不知情。隻怕夜深人靜,馬蹄聲傳到寨中,反而不妙。”
“你的意思是……”
“依小的看來,為求機密,不妨把馬匹騾子都留在此處,留下少數弟兄看守。再說,山寨中地方小,房屋、帳篷和樹木很多,萬一廝殺起來,隻利短兵步戰,不利騎戰,有馬匹反而成了累贅。”
宋文富想了想,一邊下馬一邊說:“你說得有道理,就把牲口留在這裏最好。我留下二十名弟兄看守牲口,你也可以留下幾名弟兄。”
“是,大人,我也留下十名。”
留下牲口,全體步行。不久,前隊來到了校場附近。這時下弦月已經從東南邊山頭上出現,淡淡的清輝照著蒼茫的群山和東邊寨牆。寨牆上不見燈火,寂靜異常,隻有打更的梆子聲和守寨婦女的單調叫聲:“小心劫寨,都莫瞌睡!”宋文富對他的兄弟說:“你聽,果然闖賊的老營十分空虛,守寨的多是婦女。”兄弟二人更加膽大,催兵快步前進。又走片刻,宋文富叫馬二拴去告訴王吉元,先派人到前邊放一響箭。隨即有一支響箭射出。箭聲剛落,便有兩個白燈籠從寨門樓的前邊並排兒高高懸掛起來,微微擺動,同時有幾個人影從寨垛上露出,向下窺望。王吉元並不說話,抽出寶劍,直向寨門奔去。馬二拴立功心切,跟著王吉元寸步不離。等他們走近寨門,兩扇包著鐵葉子的榆木門正在打開,門洞中每邊各站了十名弟兄,臂纏白布。馬二拴向為首的小校問:
“劉宗敏現在何處?”
小校回答:“還在老營睡著。”
王吉元率領弟兄們一進寨門,直向老營奔去,後邊緊跟著宋文富兄弟和他們率領的大隊鄉勇。王吉元的弟兄們一邊跑一邊把白布取出,纏在臂上。馬二拴連忙問道:“你們為什麼也臂纏白布?”一語方了,忽然寨門上一聲鑼響,從寨牆上到寨裏邊,一片戰鼓齊鳴,喊殺動地。隻在刹那之間,馬二拴的腦袋已經落地,同時王吉元的部隊反身掩殺,大叫著:“捉活的!捉活的!”宋文富兄弟率領的鄉勇隻進來二百多人,一見中計,嚇得心膽俱裂,隊伍大亂,無心迎戰。隻知簇擁著兩位主人奪路逃命,紛紛被義軍殺死和活捉,竟不敢舉手抵抗。
宋文富兄弟在眾人簇擁中倉皇奔到寨門裏邊,忽然麵前出現了幾支火把和一麵“劉”字大旗;有一高顴、短須、濃眉、巨眼、長方臉孔的大漢手握雙刀,立在大旗前邊。他的背後有幾十條好漢,一個個臂纏白布,手持明晃晃的兵器,像牆壁似的堵住去路。宋文富認出來大旗前邊的大漢正是劉宗敏,登時在心裏說:“完了!”回頭就跑。但是他一回頭不但遇見王吉元的一起義軍追來,同時從左右也出現了大群義軍,四麵八方把他們包圍得無路可走,一片聲地叫著捉活的。鄉勇們拋掉兵器,跪下哀求饒命。宋文貴嚇得兩腿癱軟,尿了一褲襠,隨著鄉勇跪下。宋文富仍想逃脫,被幾隻手同時抓住,奪掉他手中兵器,將他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