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鳥吃完將蠱女一甩,另一隻鳥又追上去啄食,就這樣足有半日時間蠱女都還沒有墜入崖底。而當她全身除了腹部都沒有一處好肉的時候,巨鳥終於玩夠了也吃夠了,任憑她像一塊石頭一樣滾落下去。
蠱女的蠱蟲養在腹部,蠱蟲聲則人活,蠱蟲死則人滅。她雖然傷成這樣,但因為肚子裏的蠱蟲安然無恙,所以人是不會死的。崖底有無數這樣的女人等待著巨鳥的啄食。從枯骨上重新生出的嫩肉將會被再一次從身體上撕下,輪回往複,永無止境。
不論生死,生不如死,所以也就不思生死。
盡管有這樣殘酷的刑法威脅,惑月卻還是觸犯了天一教的教規。落入崖底實在是可怕,她拚盡所有往外逃以為離開了天一教就沒事了,但沒想到教主養育那些巨鳥並不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它們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追捕叛教的蠱女。
蠱女隻要活著就一定會受傷,傷口中流出的血腥味無論相隔多遠都能被巨鳥捕捉到。惑月隨身攜帶的火蟻就是為了在傷口形成的第一時間阻止血液流出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厭倦了,如遊魂一樣飄蕩在世上的日子索然無味。
她開始不在乎血液是否會引來巨鳥,任意妄為。直到今日的翻皮,藥草的味道掩不住的濃重的血腥味終究還是引來了巨鳥。
“算了,白一生。你走開。”惑月站起身來。她此時半個身子泡在藥桶裏,起身時水淋漓而下。
“不!”
就在這一瞬間,一團光暈突然在昏暗的屋中炸開,那一刹那光芒仿佛閃電一樣照亮了整間屋子。光隻有一瞬間,但惑月仿佛看到那道光從最初的一個亮點綻放到極致的每一個瞬間,那樣奪目的幽藍色映在她的眼瞳裏,經久不散。
那道光剛剛炸開的時候白一生也愣住了,但緊接著他看到揜日又一次褪去了黑色的外殼,如同浴血的鳳凰抖落被燒焦的軀殼,靈魂躍出焦灰再度重生一般。
凜冽的劍氣在巨鳥的腹部炸開了一個洞,原本硬如磐石的它此時竟如此的不堪一擊。從傷口中濺落的內髒和膿水散落一地,在一片狼藉中,白一生揮起了手中的揜日。
一劍破空而出,劍氣如水似光,斬落了巨鳥的那隻腳。
腳爪滾落時白一生才發現,那生著五指的腳爪中握著一團小小的,不斷跳動的心髒,失去心髒的巨鳥抖動著瑟縮在地板上,渙散的眼神裏帶了些驚恐與哀求,它的身體和心髒一起抖動著,漸漸的都失去了生氣。
此時此刻白一生才放下了心,那口氣一鬆,手中的劍登時脫手插入地板之中。他愣在原地喘了會兒粗氣,才笑著回頭道:“好了,沒… …”
剩下的兩個字,生生哽在了白一生的喉嚨裏。
月光透過被巨鳥撞爛的屋牆蔓延進了屋子裏,白一生晶晶的看著身後的惑月。她半個身子露在木桶外,身上不著絲縷。她額前的頭發散亂的垂在臉上,尷尬的露出半個微笑。
她身上的皮膚,從左臉臉頰開始被剝落下來,露出裏麵鮮紅的血肉。半張臉還有脖頸一下的所有肌膚全都不見,那半張人皮正飄在水桶之中。惑月的血肉裏隱約能見到些白色的小點,一隻一隻在肉裏蠕動著,水麵上還有更多這樣的被擠扁了的小蟲,飄蕩在水麵上像一層細密的白色的泡沫。
又有一隻蟲從惑月的臉上鑽出,它露出了半個身子,還未站穩,卻突然被一滴從臉頰上落下的水花兒打翻,滾落進了木桶之中。
不知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懾住了,還是一場惡戰之後的無力,白一生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兩人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屋裏靜的有些詭異。屋外,木木從林潼的毯子裏鑽出腦袋,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一下的時候,屋裏突然傳出了一聲尖叫。
那聲撕心裂肺的叫聲伴隨著木桶被打翻的聲音,人摔倒在地的聲音,白一生驚慌失措挽留的聲音。當一切聲音戛然而止,一個黑影從屋裏衝了出來,很快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