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賽金花能在戰亂中起這些有利於國和民的作用,是付出了她自己的代價的,而且也使中華民族跟著付出了心理上的代價的;不過,作為一個弱女子,在那個滿朝文武束手無策、普天之下惶恐不安的日子裏,能減少一點哀哀生民的痛苦,她又能做什麼?她不是頤指氣使的皇太後,也不是手握千軍的元帥,她是一個妓女,她的全套家當隻有色相和她那善於應酬的乖巧!她在與瓦德西的交往中,夜宿儀鑾殿、顛倒太後床,鬧出儀鑾殿遭火災時,與瓦德西雙雙赤身裸體破窗而出的笑話,還為了求得瓦德西的垂愛,挨家挨戶為之購買糧餉,等等。這些在中國人敏感的神經上自然刺激很深。不過,對於一個正做著送往迎來的“神女”生涯的妓女來說,又何必硬要用什麼“貞操”去責求她呢?
也許是這個原因吧,當時的好多人,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原諒了她,甚至還感激她。平民們煮了餃子等著她的光臨;富家兒爭相拜她為幹娘,以求得庇護;“一時親貴”,更趨之若鶩(《清稗類鈔》)。自然,賽金花本人也再度得意,很是風光了一陣。她女扮男裝,性情豪爽,日跨駿馬,走東闖西,偌大個北京城,沒有人不知道賽金花大名的了。真個“九城芳譽騰人口,從此爭傳賽二爺!”
和議成,慈禧太後回鑾,還特許賽金花進宮麵聖,在舉行對外使節及其夫人的盛大招待會時,賽金花還充任過幾次女賓翻譯(《花史》)。她的聲譽以一種扭曲了的形式,再度出現熱點。
逼良為娼係天牢傾家蕩產返故裏
公元1901年7月和約正式簽訂,10月慈禧太後帶著光緒回京了;瓦德西也已離京去日本,繞道回國;王公大人們又熱熱鬧鬧地回到了京師。在清廷論功行賞、觥籌交錯的慶功大典中,賽金花除獲得兩次淡淡地麵聖的恩準外,又靜悄悄地回到了她原來的位置上去了。不過,對於她的事業來說,這已經夠了。還在公元1889年,樊樊山已根據賽金花的事跡,寫成了膾炙人口的長篇敘事詩《彩雲典》,在文人上大夫之間廣為傳頌;現在又經她自己的一番精彩表演,更擴大了知名度。有這文學和實際的宣傳,再來幹那萬人光顧的營生,真是錦上添花!根據一位堪輿先生的指點,賽金花又把班子從李鐵拐斜街搬到陝西巷一所帶龜形的寓所來。賽金花以那樣的資本投放這樣的市場,果然“龜孫’雲集,寶貨滾滾。她自己說:“每天除去開銷,能淨賺一個大元寶!”一個大元寶,按當時的鑄製,為五十兩一錠的白銀。真是紅火!
這樣紅紅火火地過了兩年,1903年5月的一場官司,結束了她的好運。1902年秋天,賽金花因弟喪回蘇州料理,次年4月返京時,又挑了六個蘇州姑娘來京,以便擴大營業。由於生意太好,還是應接不暇,於是又在北京買了兩個,其中一個名叫風鈴(原名蝶芬)花容月貌,最為傑出。內務府的一位官員對她特別鍾情,往來頻繁,“纏頭”之資,所費無數。按照這清吟小班的規矩,當客人與某姑娘長期相處,錢花得差不多時,就該從獻藝佐酒轉而獻身侍枕了,這叫“度夜”,當然度過夜後會有更多的收入。賽金花既然是過來人,又是本班掌班——鴇母,當然知道這規矩,便要風鈴與之度夜。哪知這鳳鈴已另有所愛,生死不從。氣得個賽金花七竅生煙。於是叫夥計來,先給她個開張見紅,還不從,上家法動硬的,“數淩虐之,鞭笞無完膚”,可憐這個身陷火坑的烈女子,“不堪其毒,遂仰藥死”。內務大臣傷悼不已,向五城公所告發了賽金花,於是巡城禦史將她逮捕歸案。(《清稗類鈔》)賽之相好,紛紛為她說情,五城不敢輕斷,遂將賽金花移交刑部,賽氏遂被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