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說:“能有個住的地方求個方便就謝謝啦,官府發了些幹糧,又有這麼好喝的井水,他們會知足的。”
壯漢說:“我這就讓村裏的人騰些房子燒些熱水,來咱這種地不容易啊。”
差役說:“大哥,你是好人呀。”
這壯漢笑著挑起水桶,歡快地走去,水桶裏濺出的水滴灑了一溜溜。
再說車上的玉秀。自早晨從鄭州坐上車,那硬木鐵箍做成的車輪子在那石子鋪成的坎坷官道上顛簸滾動,把個玉秀晃動的鬆了身骨架子。有幾次顛得她想下來走道,可是剛生了孩子,那虛弱的身子骨又怎能行得動吃得消。加上一天光啃幹窩頭,喝不上一點水,那裏哪有奶給孩子吃?孩子沒奶吃,餓的“哇哇”直哭,嬰兒越啼哭,億德心越煩,想起路過密縣宋寨時的那塊地,煩著的心輕了些。種地人看見地就像當爹的看見孩子,可眼下孩子哭著沒奶吃,宋億德更是燥熱地五內俱焚。越煩躁煩心的事就越事事襲上心頭,想到幾個月來老娘生死未卜,想到東去的億仁不知走到哪裏,想到北上的億孝會不會又惹出事來。他此時的心情就像十五隻桶打水,七上八下。這時嬰又“哇哇”地哭了。玉秀見億德煩躁不安的神態,急忙用奶堵住了孩子啼哭的嘴。孩子突然不哭,億德急忙走到車前,見玉秀用奶堵住了孩子的嘴,孩子小手亂抓亂撓,顯然是被堵的難受。億德見狀對玉秀大聲發火了:“你想憋死孩子呀,你想讓宋家絕後呀?”
玉秀聽到這話猶如晴天霹靂,她萬萬沒有想到陪伴她十幾年的哥哥,自己的親男人說出這麼狠毒的話來,委屈和傷心,痛楚和淒悲使她一下子大聲哭了出來。
此時的億德哪能理解玉秀情柔似水的心,玉秀的哭聲更激起了億德的煩惱:“哭,哭,就知道哭,要是淚水能當奶喝,你就哭出一碗兩碗來。”
玉秀不哭了,淚水卻更多了。孩子不哭了,瞪眼看著母親。玉秀想起了億仁,想起了億孝,本是一母同胞,他們咋那麼仁善有情,俠義肝膽?淳厚樸實的宋億德此時又怎能理解玉秀此番的心景?
就在宋億德悶悶不樂,玉秀鬱鬱寡歡之時,那差役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地把淺井村如何好講了一番,搏得眾移民一片快活。宋億德感到方才那番話確實不妥,玉秀見億德不樂,加之嬰兒嚼著幹癟無奶的感到揪心地疼,哪能高興得起來。就這樣玉秀在車上,億德跟著車,隨著移民隊走進淺井村。
再說擔水的壯漢回到家裏,把移民要來村裏的事一講,妻子先是不信,說人家在山西不好好種地,跑咱這開荒種地圖個啥?後經這漢子一說方才信了許多。這漢子讓老婆燒些熱水,他便東喊人西叫門地挨家說說這事,一時間原本冷清清的小村子一下子如滾沸的開水熱鬧起來。
說話間這移民便到了村裏,淺井村的鄉親們便熱情地把他們請進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房子裏。一盆又一盆的熱水端了過來,移民們接過熱水,那真是久旱逢甘露,異鄉遇親人,接過水碗,熱水伴著淺井鄉民的情誼喝進了肚,暖熱了心。
玉秀下了車,那被雇來的馬車夫以為送到了遷民地,便對差役說要回去稟報知州大人,沒等差役要說什麼,那車夫一揚馬鞭,軲轆馬車便在那坑窪不平的道路上絕塵遠去。
差役對玉秀和億德說:“大嫂,大哥別怕,明天我再雇輛手推車,把嫂夫人推到禹州城。”
億德想著那坡山地比家裏的坡梁好多了,又見淺井村的鄉民這麼親情,試探著說:“軍爺,要是俺在這落戶行不行?”
差役笑了笑說:“別叫我軍爺啦,我也是個聽差跑腿的,就叫我小弟吧。想在這裏落戶我想也行,這是禹州地界了,不過到了禹州城稟告知縣大人再說吧。”
玉秀說:“那就先住下,俺在這等信,要是知縣大人同意了就讓俺落戶到這吧,他是種地人,是看上那塊坡梁地了。”
差役說:“上好的耕地多的是,種那山坡幹啥呀,那裏是隻長石頭不長糧,種那山坡會有啥收成。知縣大人說啦,你們這遷戶呀,每人要分十畝好地,就連嫂子懷裏這孩子也有份呀!”
玉秀聽到這話,方才有點笑容,問道:“孩子也有份?”
差役答道:“可不是嘛,嫂子要能再多生幾個,就能多分幾十畝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