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先生聽到這話籲了口氣說道:“老夫今年已近花甲,雖腦瓜好使,可這腿腳不很利索。雖說這宋寨離俺莊不遠,但來回走路少說也要半個時辰,萬一哪天來晚了,豈不誤了學童時間,也負了學東你家的好意啊。”
“怎麼哪天來晚了?”宋守法不解地問。
牛老先生有點謙卑地說:“恕老夫直言,先前老夫在他處教學,都是宿居學堂,可老夫看到這學堂擺滿課桌,無有老夫宿居的榻床,老夫豈不要晚歸門庭,早到這裏呀?”
守法一聽是說先生住的地方,便笑著說道:“老先生原來是說這個,您請跟我來。”說著就走出那堂房學堂。
牛老先生不解,就跟著守法走出學堂。
守法推開了院子裏東廂房的門,把牛老先生讓進屋裏說:“這就是您宿居的地方,床是新打的,被褥是孩子他娘和他嬸母新做的,褥子、床單、被子和枕頭全是裏表新。這桌上的油燈,還有茶壺、茶碗全是新的。就是羅圈椅是俺爹用過的,不過俺洗涮過又油漆了,您要是嫌棄呀,俺就再給您買把新的來。”
牛老先生看到這一切有點發呆,半天才說:“學東家,我教私塾都二十多年了,接了多少‘關書’,又繼聘了多少年,到過不少地方教書,都是學堂是住室,住室是學堂,白天人濟濟,晚來孤一個,可從來沒人把我這舉人被人捐了的窮秀才當人看,你們宋家積德行善使我受益匪淺啊。”牛老先生這聲音有些發顫。
“還有,飯也在我家吃,我家開有糖坊,秋忙時有短工,做糖時也雇有人,飯菜鹹淡香辣如不合口味您就直說,保準不讓您挨餓。”宋守法直樸地說道。
牛老先生急忙抱拳揖禮道:“幸哉,幸哉,老夫能在宋家教書實乃幸哉也。”
“還有,這束修您也別擔心,要是哪家學東家一時拿不起,我家就給您湊齊,保準不讓您少獲分文。”宋守法又誠懇地說。
“老夫有您這樣的學東家以誠相待足矣,束修之事就免談,免談了。”老先生謙卑地說道。
話說開學這天。
村子裏和鄰村聽說宋家樓院辦學堂,便紛紛攜子前來就學,一時間院裏院外擠滿了學東及學童。
按學堂規矩,學童入學前塾師要先對學童進行聽、說、背詠的測試,塾師憑其聰慧因材施教。對那些聽不專致,說不致理,詠不成句的笨學童,塾師是不讓其入學的。因這私塾學堂對學童是注入式單人麵授,先生將學生叫到講桌前,教一句,學生學一句,教到一定分量,讓學生回位複讀,然後背誦。學完一本書還要通背,挑背,達到無一差錯方能過關。如若入學時淨來些聽不懂,說不清,詠讀音難辯的笨學童,豈不多費塾師心血,勞而無功?所以入學測試就非常必要。
當牛老先生把入學的規矩一講,那些攜著學童想入學堂學習的學東帶著孩子便走了很多。
剩下的仍不少於三十個學童。
學童入得學堂,學東們不得入內聽,隻得在學堂外聽塾師對學童測試。
為做一下示範,牛塾師就唱念道:“學童宋龍到本師桌前應試。”
宋龍把兜的書包放在桌板上,畢恭畢敬地作揖行禮,欲要下跪。
牛塾師道:“現僅是測試,不祭拜聖師,不必行跪拜禮。本師問,你答便是。”
宋龍恭敬地說:“學子明了。”
牛塾師說:“‘五經’‘四書’聽說過嗎?”
宋龍說:“聽說過,‘五經’是《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四書’是指《論語》、《孟子》、《大學》和《中庸》。”
牛塾師一聽甚為驚奇,又問道:“你會說些啥?”
宋龍說:“先生,學子會說二十四節氣歌。”
牛塾師說:“能背誦嗎?”
宋龍說:“能。春雨驚春清穀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每月兩氣不改變,有差不過一兩天。上半年是六、甘一,下半年是八、甘三。”
牛塾師驚歎道:“背的這麼好聽,跟誰學的?”
宋龍聽先生誇獎,欣喜地說:“跟俺爹學的,俺弟弟比我學得還多還好。”
塾師問:“你弟弟是誰?”
宋龍指指宋楷說:“是他,他叫宋楷。”
門外的學東們看到宋家樓院的孩子如此聰明,便嘖嘖稱讚。
這正是:
朝為田舍郎,墓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