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部:第十回:追憶往痛苦被騙 訪貧苦消心頭雲(上)(2 / 2)

妻子滋暖地把孩子摟在懷裏,情味難咽:“好孩子,媽媽沒讓爸爸生氣!”

“那地上,給爸爸做的麵條哪?”孩子從媽媽懷中掙紮出來,指著地上的飯瞪著水靈靈的眼睛道。

妻子心裏一熱,悲慟地喃喃道:“是媽,失手摔掉的!”

懂事的孩子,從灶台上端了碗,用瘦小的手,把地上的麵條一根一根地抓到碗裏。

再說薑鐵走出汪家院,上了東小街,欲待回那辦事處,迎麵走來兩個工友,隻聽他們邊走邊說道:“猴子你耳朵靈,聽說要發糧賞了有沒這回事?”

“絮叨叔,您就放心吧,有這回事呀!”

“不知咋發的?要按功清賞俺可沾不著邊,郭大叔他就撈住了!”

“您就別猜三疑四啦,隻要報了名,家中困難的都有份!”

“若是這樣就好了。唉!苦命人偏逢背時運呀!”

“又咋啦?”

“方成那家底你能不知?可他偏沒報名呀!嗨,這孩子小心過份,這會就吃這虧了!”

“那辦事處會不給他麼?”

“這就難說了,你沒聽章三說這是做生意按股份取利呀!可他連名都沒報能給嗎?”

“就是呀,現在段長、監工還是老一套,夥計們心裏有勁憋著哪!”

“唉!走一時說一時,誰輸誰贏不一定呀!”

“嗨,叫我說跟郭大叔走,準沒錯,他眼比咱看的遠呀!”

“嗨,這世道還是小心好,槍打山頭鳥,雨淋出簷椽呀!”

薑鐵聽到這話心頭一沉,看來穩住工友們的思想,打消他們的疑慮,才能使他們心中憋著的那勁拚出來,怎麼打消?從哪入手?他想起孫方成,對!去找他摸摸底。

“老師傅,孫師傅——孫方成家在哪呢?”薑鐵迎上前問道。

“啊!”這工友借著月光看到問路的原來是那辦事處的軍代表,有些瞠目失色,方才那話他聽到了沒有呀!

薑鐵看到這老工友原來是那天在辦事處欲言未講便走的老鄭師傅和這老鄭師傅對話的是那李有智。

李有智見問孫方成家,便用手一指對薑鐵說道:“嗨,近的很,那不胡同口的頭一家。”

薑鐵聽了他二人方才那對話。這時也不便搭言,便對他二人道:“謝謝二位,我這就去啦!”

薑鐵走後那老鄭師傅便又說道:“猴子,方才咱那話他聽到沒有呀?會不會知咱罪呀?這真是隔牆有耳呀,唉呀,難說,難說呀!”

“絮叨叔,您就別囉嗦啦,走,看他找方成哥幹麼的事的?”

“不,不!……”

薑鐵下了小街,便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

從郭振德那裏薑鐵知道,這孫方成在鐵路上幹了二十多年的道班工。這修擴鐵路的十八般武藝,他無一不熟,人稱他軌道通。解放前這軌道上出事故,每次都點他的將,他人到病除所換來的又總是被欺騙。他力比別人下的大,汗比別人流的多,而所獲得又總是比那些拍馬屁、阿諛奉承了的人少的可憐,每每如此,他到自愧起自己,不該學這麼多的技術,不該懂這麼多的東西,因此他從中得出這樣一個道理:武藝是出力的牌子,受壓的扛子,當時地下黨的同誌,曾多次給他講,這是階級的壓迫,但由於他膽小怕事,便自認自己是命中注定的下力鬼。他對共產黨的主張不反對,可任致富同誌曾多次和他談,要他參加工人糾察隊,護廠護路護機軍,可一次次被他拒絕了,他認為這是個要頭的差事,想當年大罷工那麼多的人都被壓下了,就這糾察隊的幾個人能成啥氣候?天塌砸大家,聽天由命吧!參加這組織,如在哪一天,萬一事一破,孩子、老婆讓誰管?她們怎麼活?解放了,他臥病在床,工友們從自家的稀粥中拿出幾粒米來,接濟這位染病在身無力自救的窮工友,這使他感到了:天下窮人是一家呀!帝、官、封的殘酷壓榨和反動統治,扭曲了這位在工友中負有盛名的正直的工友的性格,他把反動的階級壓迫用封建的天命思想來解釋,這是多麼值得同情和可悲的呀!造成這可悲現象的罪人是誰?難道是工友自身嗎?能這樣責怪他們嗎?黨、毛.主席領導我們推翻了壓在他們身上的三座大山,使他們獲得了解放,今天我們在使他們認清曆史的本來麵目,懂得受剝削,受壓迫的根本是什麼,就是說,隻有使他們懂得,他們是這個國家,鐵路的真正主人,才能使他們從心底爆發出來的熱情,為國家的興旺,為鐵路的修複暢通來拚出自己的心血呀!懷著這種心情,薑鐵來到了孫方成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