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如鍋底一般黑
麻坑臉,白粉堆
還有一個鯰魚嘴
要出門,得鞍轡
賣風流,作鬼祟
屎克朗叮屎臭味
嫁老頭,大二十
王八專找烏龜配
本是塘中臭淤泥
自叫多情野玫瑰
孩子們這般叫著,眷屬們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孩子們可讓這女妖精嚐嚐厲害;怕的是,她是段長的老婆呀,倘若她要稟告她那老頭,豈不……這孩子中有自己家的,想喊又不能喊,這一喊不就是給野玫瑰說了是誰家的嗎?
天真的孩子們何知大人們的心哪,這順口溜早就有傳,可朗朗上口未曾有過,孩子們大都曉得,今日一人出口,眾人隨口附合,一遍念完,重頭再說,周而複始。
這一下梅蘭可樂了,趙芳曾對她講過對王阿琴這樣的女人,我們還是爭取她重新做人的。梅蘭口中稱是,可心裏老感到別扭。這野玫瑰每當見到梅蘭,總是用一些下流,淫.蕩語言戲侮她,使得梅蘭每每欲怒,而銘記趙芳之言而止,這野玫瑰誤認好軟弱可欺,便得誌更狂。今日來此大院,欲當這眾眷屬們的麵,戲一戲這眷屬們的頭兒,也好殺殺眷屬們那興風作浪的威風,她剛開口,便聞孩子們這叫聲,梅蘭聞聽自然高興,暗中替孩子們助威叫好。
孩子們把野玫瑰圍在院中,扯開喉嚨叫個不停。
野玫瑰是奉命前來找鄭忠銘的老婆——二瘋子的。來到這院中正逢梅蘭和孫方成的妻子秀蘭說那笑話,心中不免泛起惡意。當她惡語一出,孩子們把她圍在院中,心裏大為惱火,這曲兒她早有所聞,可未曾聽人明言吟詠,她心裏說:若說老娘好的,那是盼之不得的,說這麻杆腰,拐巴腿,腫眼泡,刀子眉,麻坑臉,白粉堆,臉如鍋底一般黑。老娘是這般模樣嗎?要是這個模樣,那國民黨的省府主席豈會攀搭?交警隊的處長怎會爭風?這汪家師爺能會贖我為妾?野玫瑰當眾丟了醜,便惱羞成怒,衝著孩子們,不幹不淨地罵道:“婊子養的小雜種,爛舌頭的鬼羔子,王八配的鬼孫們,再嚷我要你們這些小崽子的狗命!”
她攆孩子們,孩子們躲著叫著,就像一窩凶蜂緊叮著惹了她們的人,打也打不散,隻叮得野玫瑰頭昏腦脹。孩子們的叫聲,壓住了她那母豬般地嚎叫,奈何不得孩子們的野玫瑰,隻得狼狽地逃出了辦事處,孩子們緊緊地追了出去……
眷屬們暢心地笑了,這是壓抑於心中多少年來的憤恨,所化成的暢笑啊!
這笑聲像颶風,似驚雷,滾過原野,回蕩在大別山中!
大別山中的平漢路複生了。它如同一把寶劍,刺穿水礙劈開山障,斬妖除惡。千裏鐵道線上,是人山人海,鐵道員工、眷屬們,為複路通車,餐風宿露,吃於工地,戰於水中。架橋工地上,打樁的“鐵猴”被三十多個年輕力壯的小夥扯拽著,隨著“哎喲,哎喲”的號子,一起一落,碗口粗細的木樁入地,十幾丈高的木排橋墩拔地而起,米字鋼梁橫跨急流;隧道工地上,推碴車哐哐飛轉,篝火熊熊,鋼軌彤紅,彎軌的大錘飛如流星,一排排彎好的鋼軌拱梁,托住洞中被炸而流落的山石,洞中的塌方山石排除,那炸壞的車輛,機車被移出,兩條鋼軌穿洞而過;路基工地上,小橋被築起,斷道被接通,彈坑被夷平,蒿草被除去,碎石被排清,基堅堤固,涵洞實,路塹通,雖不盡是道碴被鋪下,雖不盡多的枕木被接通的鋼軌一根根的連通,如巨龍般碎屍萬斷的平漢路,傷欲愈。屍又全,臥龍就要飛起來啦!
多少年來,工友們在苦難中掙紮、求生,鐵路是鐵飯碗嗎?從一九零六年當時叫蘆漢路通車即日起,幾朝幾代,幾經風波,路斷了,工友們的碗爛了,路通了,碗全不了呀,被解雇、開除,路斷一次比一次更難修,工友們那求生的欲望,也一次比一次更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