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風一起,郭振德手搭涼棚,遮著山風中刮來的沙塵,仰目天空。
天空中從西北方滾來的濃雲,遮天蓋地猶如殺來千軍萬馬。頓時把整個天空遮蓋得天昏地暗,風卷著雲,雲裹著風,從蒼空直墜下來,挨著山尖,擦著樹梢。突然一道閃電,光照大地,電閃瞬逝,霹靂即來,雷聲隆隆真有天傾地陷之感,那茫茫大雨猶如九重銀河沛然而降。
郭振德急忙把飯盒掂回棚中,待他出棚剛把那撬棍拔出,暴雨把他澆得渾身濕透,拔出撬棍急忙回棚,待他回首那棍下幹柴,早被暴雨衝得一幹二淨。
凝視方才那燒火熱飯的地方,郭振德心中想到:這雨這麼猛,且不說工程被毀,就是路堤能不被暴雨所潰?他來不及多想,從棚裏摘下蓑衣,順手操起一把鐵鍬,大步流星地竄出工棚,徑奔這路堤來。
嘩嘩流瀉的洪水如同脫韁野馬,沿著山坡的雞爪溝洶湧而來,吞浸著路基,衝決著道床,那枕木腐朽,道釘浮起,石碴無幾的軌道,怎經得這猛獸般暴雨的襲擊?片刻工夫,枕木下的石碴被趕跑,石碴下的路基被衝墜,鋼軌被懸將起來,一排惡浪打來,懸在鋼軌上的枕木被衝了下去,隨著那浪蝕滔滔的洪流,飛下山崖,流入龍泉河,龍泉河像爆燥的巨龍翻騰著滾滾的鱗浪,舞尾騰首,飛蕩奔流!
郭振德跑上軌道,那砌牆用的石頭已被衝的蹤影不見。呼嘯的洪水從山坡飛瀉猛衝那擋土牆的深坑,從坑中翻滾的蝕浪溢出坑外,漫過低處的路基瀉向堤下,堤毀了,路斷了。
大害鑄成,不可挽回。
郭振德站在一邊未及水衝的道床上,少視片刻,心中想道:要堵水,必先斷其源,如不把這急流之源截住,你縱有三頭六臂,對這猛獸般的洪流也奈何不得?他捋了把臉上的雨水舉目那洪流飛瀉的山坡,山坡上,一條澗流正衝這深坑,如把這澗流引向一邊,便可使洪水少向坑中衝擊,郭振德用手中的鐵鍬在那山坡上挖了幾具台階,爬了上去,趕到那澗流把瀉水口挖大了些,引向一邊的涵洞,那坑中的洪水便減弱了許多。
這時回鎮吃飯走到半道,下起暴雨便折足而回的工友們,一個個淋得像落湯雞似的趕了回來。
“郭棚首,這怎麼辦呢?”鄭忠銘說道。
“算啦,算啦,我看咱們都回去,漫說這三十幾個人,就是三百人,又有啥辦法呢?”本來就樂意返回的王丙照,看了看束手無策的工友們說道。
“可總不能,這麼看著讓水把路基這麼一點一點地衝毀呀!”老鄭頭著急地說道。
“夥計們,都上來!”郭振德站在山坡上,對軌道上的工友們說道。
聽話的一下子上去了十幾個。
“你們看,咱要是把這墜子堵住,把洪水引到那涵洞裏,這路基可能會被衝的少一些!”郭振德指了指澗流,對上來的工友說道。
“怎麼堵?大叔!”張大虎把濕透的衣裳脫下來扔到一邊,捋了把臉上的雨水說道。
郭振德往這水口挪了一步,說道:“沿這口堵石頭,越大越好!”他話音沒落地,隻聽“嘩啦”一聲,原來他腳下的土已被衝空了,隨著塌方他跌進水中,說是遲,那時快,張大虎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後麵的工友們怕大虎有失,急忙抓住大虎的褲帶,水中的郭振德,吐了一口嗆進嘴裏泥水,說道:“快,手拉手,用身體堵住!”
這呼聲一落,便跳下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手拉手,肩挽肩,組成一道人牆,惡浪撲來,劈頭蓋臉,他們一個如石流砥柱,巋然不動,洪水終被堵住,順著那天溝,瀉向那涵洞。
工友們見此情景,那還猶豫?他們一個個飛身朝這墜口處,抬石挖土,汗雨交溶地幹將起來。一陣激戰之後,雨稍緩了些,風狂不止,墜口終被堵住,眾工友望著滿是洪水的擋土牆坑基,長長地籲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