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瀾?!
楚雲綰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還是那個人,沒錯。
“堂堂北翎攝政王,也會幹這種夜翻女子閨房的事,枉為君子。”她輕嗤。
宗瀾的目光凝在她裸露在外的半邊香肩上,慢慢走過去,把自己的外衣褪下來給她披上捂嚴實了。
“夜寒露重,小心著涼。”他慢條斯理地說著。
楚雲綰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夜寒露重?現在可是快六月的天好吧,晚上睡覺都可以抱著一袋冰塊睡了,這人對她說夜寒露重,小心著涼?
宗瀾忽而輕輕一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了,普天之下,除了你的閨房,我哪裏還闖過別人的?”
楚雲綰下意識就想到了定國皇宮兩人第一次相見。
“誰知道你在我看不見的時候闖過多少女子的閨房。”她小聲嘀咕。
“恩?”宗瀾尾音微挑,眼眸含笑,“那以後綰綰走到哪裏都帶上我,隨時監督我怎麼樣?”
要是以前,楚雲綰肯定會欣喜的不得了地點頭答應,可是現在……
“趁長老們沒有發現,你趕快離開吧。”她推拒道。
“現在不裝作不認識我了?”宗瀾攬住她的肩,以一種溫柔而強勢的力道將人扳到自己麵前,神色萬分認真,“綰綰,是我輸了。”
楚雲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宗瀾看著她,宛如看世上最稀有的珍寶,真摯,溫柔,寵溺,灼熱的視線仿佛要將楚雲綰融化。
“咱們打的那個賭,我輸了,贏的那個人,是你。”
楚雲綰大腦一陣轟鳴,一瞬間變成空白,隻剩他這一句話,他說,贏的那個人是她。
也就是說,這雙眼睛是她治好的。
“天意弄人,或許是醫神訣作用延遲了,你離開後,我的眼睛沒過多久就好了。”宗瀾微微一歎。
“那你過來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楚雲綰盯著他,她可不可以理解為,這個人是在試圖挽回?在她無處可去落下罪惡峽穀被困一年之久又流落異鄉之後的挽回?
“抱歉。”宗瀾伸手,想像以前那樣把她攬在懷裏細心安撫,卻被她側身避開了。
手停頓在半空,最後無力地落下。
宗瀾抿緊薄唇,眸中神采一下子暗淡了,他緩緩吐出幾個字,“我明白了。”
他頓了頓,又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說完後,他站了一會兒,見楚雲綰沒有要回話的意思,才開始往來時的窗戶走。
吱呀一聲,室內重新歸於平靜,楚雲綰坐在凳子上。
隱藏的情緒在他離開的一刹那,慢慢湧現出來,迷茫,糾結,惱怒。
一年多了,她做得很好,宗瀾這個人,她除了隱藏在心底偶爾會想起,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人生長遠,時間久了便會看淡,她以為他會成為自己人生中一個特殊的過客,慢慢被她遺忘。
但是,在她換了個地方開啟新篇章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什麼人?敢擅闖城主府!站住!”
浮屠宮外突然響起一聲暴喝,接著從不同方向竄來幾道氣流,楚雲綰一驚,蹭一下站起來就想往外跑,想到自己身上披著的外衣,她停了停,把宗瀾的外衣拿開,又把另一隻裏衣袖子套好,披上披風才出去。
被發現的果然是宗瀾,他就淡然不驚地站在院子裏,對麵是百裏和溫暉,與不遠處趕來的幾位長老將他團團圍起。
楚雲綰躲在一根粗大的漆紅柱子後麵,偷偷往那邊看。
百裏一臉不悅,雙手負於身後,冷聲道:“年輕人就是狂妄,仗著自己有幾分武功就什麼地方都敢闖!”
大長老若有所思地望了楚雲綰的方向一眼,轉而問宗瀾,“小夥子,你為何而來?”
“為我所愛。”宗瀾一字一頓地說出四個字。
像這種話,放在之前,他是決計不會說的,自從複明之後,整日麵對空蕩蕩的房間,他忽然感覺這都不算什麼了,也能理解以前楚雲綰怎麼會膽大到眾目睽睽之下吻他。
告訴別人自己有喜歡的人,甚至傳遞愛意,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隻是每個人所想不同,認知不同罷了。
四個字,把一群老骨頭們狠狠肉麻了一把,骨頭縫兒都是酥軟的。
五長老倒抽了一口氣,雙手摩挲著自己起了不少雞皮疙瘩的胳膊,一邊點頭一邊道:“這小夥子有前途,我看好他!哈哈。”
二長老扯了扯嘴角,極為沙啞的嗓子裏擠出一個‘嗬’字。
三長老和四長老麵麵相覷,不予置否。
溫暉勾起唇角,表情讚賞。
百裏則是黑了臉,沉著聲音對大長老道:“大哥,這人過於輕浮,擅闖城主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應該直接丟進地牢!”
楚雲綰早在之前宗瀾說出為我所愛的時候就被驚呆了,她懷疑這個宗瀾是假的,現在聽百裏說要把人往地牢裏扔,心不由自主提了起來。
宗瀾就一個人,長老可是七個呢,他武功再好也打不過啊。
“是應該關進地牢沒錯。”大長老略微沉思,他看人不會錯,宗瀾這一身氣度,渾然天成的尊貴,來曆必定不簡單,又對楚雲綰有心思,看楚雲綰的樣子,以前兩人必定是有糾葛的。
這時,宗瀾開口了。
“大長老不必為難,反正在下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在哪裏已經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地牢就地牢吧。”他這話說的頗有些淒涼意味。
大長老一愣,其他幾位長老也一愣。
“算你識相!”百裏輕斥一句,然後看向大長老,等著他做最後的決定。
“去吧。”大長老終於點了頭。
宗瀾就這樣被百裏和溫暉帶走了。
“大家都散了吧。”大長老對其他幾人說道,然後自己又瞥了眼楚雲綰躲著的地方,也慢悠悠離開院子。
百裏把宗瀾送進地牢,出來就見溫暉笑的燦爛,心中一動,“在笑什麼?”
“笑你啊,就這樣白白成全了人家。”溫暉彎著眉眼。
“為什麼這麼說?”百裏不明。
“你看不出來嗎,他那是在故意勾起小綰的可憐心呢,你把人關進地牢了,不正好如了他的願嗎?”
百裏停下腳步,琢磨了下好像還真是,“那我豈不是還幫了他,可是把人白白放掉肯定不行啊。”
“這個你也別想了,你信不信,你現在進去就是請他離開他也不會走了。”溫暉把宗瀾的心思摸了個八九成。
“那由不得他,不是還有刑嗎,咱們可以上刑啊。”百裏不信,又想了個點子。
“上刑?”溫暉訝異,“可以啊,你使勁折騰他,到時候小綰見到了我保證她立馬就帶著人離開城主府,頭都不帶回的。”
“那就沒辦法了是嗎?”百裏那個不甘心啊。
“你為什麼非要折騰人家?”溫暉非常納悶。
百裏頓了頓,是啊,自己為什麼非要折騰一個不相幹的人?
“也對,我隻折騰你就夠了。”他慢慢勾唇,趁眼前的人不注意突然伸手把人攔腰抱起來,大步流星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
楚雲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滿腦子都是陰森森髒亂不堪的地牢。
她閉上眼數綿羊,一隻,兩隻,三隻……一百隻,兩百隻……
最後非常無力地睜開眼睛,她看著床頂垂下的紗幔變成一間陰暗潮濕的地牢,然後一抹白影坐在稻草上,身影無比孤單,無比可憐。
在他的身後,露出一雙碧眼……
等等,怎麼會有碧眼呢,這個節奏不對啊。
楚雲綰凝目,透過垂下的紗幔,可以看見遠處高高的房梁上正眨著一雙碧眼,眼睛與黑暗融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團不知名的黑多了兩隻眼一樣。
鬼?妖怪?!
她渾身汗毛頓時豎起來,壯壯膽子掀開錦被下床點了燈,借著燈光她這才發現,上麵的根本不是什麼靈異生物,而是一隻黑貓。
黑貓也不害怕,見她過來了,就眨著碧綠的貓眸坐在那裏看她。
楚雲綰想起宗瀾身邊養的海螺,是純白色的,藍眸,聰明高貴優雅,這隻黑貓看上去也挺精神的,不怕人,眼睛像綠寶石一樣晶瑩,神秘衿貴。
她朝它招手,笑的很是和善,“來,下來,別坐的那麼高,摔到怎麼辦?”
黑貓盯了她一會兒,站起身優雅地邁著四條細腿轉身走了。
楚雲綰有些失望,她整天自己一個人,想著養隻貓來作伴也不錯,結果這貓還不搭理她,也許是聽不懂她的話吧,畢竟像海螺那樣有靈性的貓比較難找,更何況這隻還是野貓。
她失落了一會兒,反正也睡不著,就幹脆披上披風繞到前殿坐在玉案前看書,繼續整理自己設定的條規。
北翎的國土,她也算是走過一半,設立幾條條規不在話下。
想要改變一座城的風氣短時間內是不太可能的,隻能慢慢來了,唯一比較輕鬆的是這裏沒有國家朝堂那麼多大臣,沒有勾心鬥角,有什麼不滿隻需要按打的來解決就好了,誰贏了聽誰的。
她正想著,感覺口有些渴了,繞回內殿想倒杯水喝。
走到一半猛然停住了,楚雲綰小心翼翼地看著窩在圓桌上蜷成一團睡覺的黑球,腳步放到最輕,生怕嚇跑了它。
黑貓感覺有人靠近,睜開眼看了一眼,碧綠的眸子眨了眨,然後又縮進身子裏睡了。
楚雲綰勾起唇角,走到它旁邊,手心有些癢,忍了忍沒忍住,就輕輕戳了它毛毛一下,黑貓沒反應,她膽子大了,慢慢把整隻手掌放上去撫摸它光滑柔順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