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多數出川西的家族在生存與要臉的抉擇中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屈服在暴君的麾下,以待到有朝一日王師駕臨的時候,可以留存有用之身為國朝效忠。這話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他們是信了。他們堅決的認為自己是在從事一件忍辱負重的大事,隻有等到勝負分曉的時候才可以看清一切。
一個親兵自屋外闖進來,急聲道:“啟稟鈐轄,城外的西賊又開始罵陣了。”
“哦!”何思敏應了一聲,沙啞聲音就好像是一具死屍在摳撓棺木一般,完全不見一絲的活力與朝氣,隻有垂垂暮氣。何思敏站起,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是花費了他極長的時間。就好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一般,在努力的支撐著自己將要燃盡的軀體。
一眾人等一前一後出了節堂,向著城樓而去。
原本繁華喧鬧的城池已經變得冷清無比,即便是在白天也很少可以見到行人。說來,這些日子,他也很少見到那一幫文臣了。心中疑惑,何思敏幹脆回頭,問道:“城中的諸位文臣老爺哪裏去了!”
親兵臉上一滯,然後才回道:“鈐轄,您忘了,半月之前,城中的文官就已經盡數跑到了興元府。安相公就因為這件事,所以才下令給您便宜節度之權。”說著,親兵臉上便是滿臉的憤怒。在大趙,文人棄土無罪,武人失地卻是要斬頭。一眾的文臣早早的就逃到了興元府,也難怪親兵憤怒。
“哦!”
何思敏應了一聲,不在搭話。他確實是忘了,這些日子不知道怎麼的,他的記性越來越差,甚至已經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但是,關於以前的記憶卻是越來越清楚,昨日的時候還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情。看來,自己的性命也快是到頭了。
利州城外,
一群穿著短布褐衣的百姓隔著城樓喊話,情真意切之處,便是心腸再是冷硬之人,也少不得動一下惻隱之心。城樓上的軍卒雖然手中噙著弓箭,但是看那根本沒有拉滿的弓弦,還有那顫抖的雙手就可以看出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的戰意。
何思敏看著眼前一幕,神色之中帶上了幾許窮途末路的悲涼。是的,窮途末路的悲涼。雖然仰仗堅城,但是軍心不在。雖然糧秣充足,但是民心不在。這仗,還如何打,或者說,這仗還如何能打得下去!
古語有雲,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漢昭烈帝占據人和之勢,仁義之名天下皆知,雖然輾轉天下二十餘載不得伸展,但是終究三分天下。可見這人和之勢,究竟是何等的重要。
可是如今,這人和之勢卻是根本不在他的手中。
現在戍守城牆的兵將全部都是於利州左近征召的丁壯,讓他們守鄉衛土的時候或許還可以爆發出不錯的戰鬥力,但是若要征召他們來守城,就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更不要說,他們的鄉親父老還就在城外喚著他們的名字。
不得不說,這一出苦情戲玩的甚是無恥,也甚是狠毒!即便是以何思敏近二十年征戰也根本沒有看到過如此不要臉的把戲,可是偏偏是這不要臉的把戲硬生生的拿住了城中士卒之心。兵法有雲,以正和,以奇勝。城外之人用兵,確實是已經得了兵法的個中三味。
隻是,當這人成了自家的敵人的時候,就不那麼好玩了!
利州城堅,糧秣充足,何思敏根本不懼怕城外的西賊強攻。或者說,他就在希望著城外的亂軍強攻。如果西賊強攻的話,還可以激起城中士卒的決死之心,這利州城還有那麼幾分守住的希望。可是,在打了兩次以後,田虎那陰損貨竟然打起了感情牌。每天將利州左近的居民拉過來,令城中的士卒歸降,全然就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