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趙崇寧四年,十二月,潼關,捧日廂軍寨。
白花花的雪片自空中飄落,揚揚灑灑。大地上潔白一片,雪花已經落了整整三天。各處皆是素裹銀裝,好似一夜春風再來,到了那梨花綻放的時節。隻是,在這素雅的寒風之下,帶來的卻是凜冬之怒。
軍寨之中,一眾的捧日廂軍卒各自瑟縮在軍帳之中,對於他們來說,一貫是嬌生慣養的他們何曾見到過這樣的風景。東京城裏雖然也有冬日,可是到了那時,誰還在朝中當值,不各自回家圍著炭爐取暖,腦子有病不成。
可是,今時今日,他們卻隻能在這個荒涼偏遠的地方吃著雪粒子。這他娘的都是什麼待遇!
平心而論,潼關地界雖然是靠近了邊疆,哦,不,現在就是邊疆。但是,和荒涼偏僻卻是絕對扯不上什麼關係的。畢竟,大興是天下古都之一,潼關是天下四鎮之首,架子還在那裏擺著呢,再是如何的荒涼又能荒涼到哪裏去呢?須知道,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更何況,這是一座古城!
更何況,如今本就是太平時節,自西域而來的商旅的商旅雖然不多,但是也足以撐起一個較為繁華的古典城市。他們之所以會覺得這裏貧瘠全然是因為他們是來自京營的禁軍,潼關雖然也稱得上是繁華,但是和號稱大趙中心的東京比起來,完全就是鳳鳥與野雞的區別。
夫有雲:“不患寡而患不均。”人類天生的劣根性會讓他們隻注意自己的那些利益,一旦受損就會引來他們的群起反彈。他們會習慣優渥的生活,然後對於那些細微的事情而大動肝火。就好像是後世長提的“減糖果”定律一樣,他們會將一切優渥的事情當做理所當然。
而眼前的這些人,同樣也不例外!
軍帳之中,一個穿著赤甲的指揮使猛地將手中的酒壺摔在了地上,口中罵道:“這他娘的是什麼日子!盡讓老子們挨凍,真他娘的受夠了!”此言一出,頓時就引起四周士卒的共鳴。
能入捧日軍的軍兵,那個不是勳貴武臣家的後裔,雖然說家中的顯赫比不上孟珙,但是所在家族的影響力同樣是不遜於孟珙。甚至,還猶有過之!固然,他們不敢對於文臣炸毛,但是對於武臣…
嘿,他們還是真心不懼!
營帳之中喧囂聲頓起,而後一個聲音陰測測的響起,“別想了,前些日子趙文虎將軍不就是向孟珙那廝提過這事情嗎?可是結果如何你們也清楚,趙文虎將軍可是直接就被打了四十棍,然後去督運糧道去了。”
話音未落,便有著另一人應和,“可不就是,孟珙那廝獨斷專行,讓我等兄弟在這裏吃雪!當真是不為人子!”
“嘁!”不屑的聲音響起,“不為人子又如何?如今人家是製置使,總領四路兵戈事。有本事這些話你對著他當麵說去呀!在這裏說算什麼英雄漢,你信不信隻要是你敢說出去,督戰隊的人立刻就可以摘走你的腦袋。”
“我呸,還總領四路兵戈事?!”一個略帶痞氣的聲音響起,“咱們官家說的是總領利州,夔州,益州,梓州四路兵戈事,可不是總領京西南,京西北,河北,慶豐四路製置使!”
“那又如何?人家終究是製置使,收拾你一個小使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一個聲音不在乎的反駁。
“呸,狗屁的製置使,人家名將攻城那個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白起長平一戰大敗趙軍四十萬,霍驃騎北逐匈奴三千裏,陳湯甘延壽一戰而敗匈奴王。他孟大太尉又幹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被一幫西賊擋在了潼關城下,半年不得進。倒是咱們兄弟的血肉將潼關城下染成了黑的!”
怨憤的情緒一起,自然就是難以被抹去。更何況,半年以來不得寸進,孟珙本身的威嚴與威望已經跌落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地步。若是在孟珙剛剛出征的時候,這種的事情莫說是發生,就算是想一下都沒有機會。要知道,當初捧日廂戰敗的時候,孟珙將他們責罰那麼狠,他們可都沒有一絲片語的怨言講出,可是如今,隻是因為一個大雪,就引出了如此的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