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珙與兒子走在小路上,細碎的金光散照。
雖然說散了一身的官爵,但是皇帝好歹還講了一些人情,沒有將他的家資也一起抄沒。當然,更加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
大概如此!
距離崇寧四年的那一場大戰已經過了許久,但是對於孟珙而言卻仍舊是曆曆在目。無論是攻城的死傷,還是潰敗時的景象,全部都是曆曆在目。一次一次的,好似是夢魘一般。
虧得他當初還自詡“為臣謀國之前當先謀身”,如今看來,他自己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笨蛋。當然,笨的不隻他一個。推舉他的平章事韓玄,同樣也被貶謫到了升州府。而到了升州府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麼消息傳來了。
嗯,除了升州府升格變成江寧府這一件事。
年幼的時候他一直都是走的讀書之路,可是後來恰逢官軍北伐大敗,心中一時熱血奔湧,便舍下了舊日的筆墨紙硯,拿起了刀槍劍戟。數十載浮沉,從一介小卒到製置使,期間經曆了多少生死,他都記得清清楚楚。贏過,輸過,笑過,哭過,曾經領著數百騎兵夜襲敵營,也曾經被人趕得狼狽逃竄。但是如今這種滋味,卻是第一次嚐到。
他一直都不敢牽扯到政爭之中,一是因為政爭誤國,與國不利。二則是因為,他隻是一個武臣,對於文官來說,武臣的腦袋基本上就是拿出來立威的。隻是卻是未曾想到,他小心謹慎了一輩子,結果卻還是落到了政爭的法網之中。
當日在潼關之前發生的事情,他終於明白了。隻是明白歸明白,但是他卻依舊無法接受,朝堂之中的袞袞諸公,竟然是如此的沒有下線。這一點,韓玄沒有想到,他也沒有想到。
挑動出征大軍叛亂,他們還真的敢做!有的時候他真想揪著那些人的腦袋問一句,國朝的安危莫非便不如爾等頭上打的那一把清涼傘嗎?但是,他卻也明白,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因為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草民,再也不是當日統兵十萬的製置使。
他如今住在溪州城的吉安坊裏,當初那一家氣派的府邸已經被官府收走,因為那本來就是朝廷的土地。不過,話雖如此,但是他卻也沒有落到怎樣的困境。畢竟他為官多年,皇帝的賞賜,自家鋪子的經營,再加上別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在一起,倒也是一筆不小的銀兩。盡管過不了多麼豪奢的生活,但是節省著用度的話,短時間內卻也是無需擔憂生活的問題。
孟家的院子不大,是一處兩進的院落,作為曾經的製置使,這裏是他老早以前買下的院落,隻是,卻未曾想到自己還有再住進去的機會。小院子雖然顯得偏僻,但是卻也是因此多了一股清幽雅致之意。隻不過,這一切東西對於他這個曾經的武臣而言,卻又是一個絕佳的諷刺。
孟氏宗族早就在他投筆從戎之初,就已經把他開革出了祖籍,理由是有辱家風。可是到了後來他發跡的時候,孟氏宗族又找上了門來,想要把他再度召回宗族。隻是這一次是他沒有同意,雖然說是武臣,但是他一身的傲骨還是有的。隻是當初的時候,他卻是不曾想到,這輪流轉的風水居然會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