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守山略顯鬱悶,道:“聖學不能為人所盡知,豈不大憾?”
這時,黃藍水道:“其實,任何教育都是精英教育,總會分個一二三等出來,否則如何選才?”
曾守山搖頭表示不同意,道:“雖說教育和選才密不可分,但到底不是同一事,而是兩碼事情。選才必須分出等級來,但教育完全可以以人人皆知曉為目標。”
聽到此言,王伯安蘧然改容,正色道:“關鍵是做,而不是說。”
曾守山恭聲道:“是,弟子此後必將盡力於此。”
王伯安道:“如果你能做得此事,我將盡我所能幫助你。”曾守山言辭所透露出來的胸懷何嚐又不是王伯安曾經所擁有的。看到年少願為的曾守山,王伯安慨然允諾。
曾守山起身,一揖到地,道:“多謝!”
王伯安沒想到曾守山行此大禮,起身相扶答禮,溫和笑道:“願你有所成。”
待王伯安坐定後,曾守山再問道:“先生為何把心之本體命名為‘良知’,而沒有叫作‘心本’之類的?”能在王伯安先生麵前坐而問,機會難得,曾守山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問題一股腦全倒出來。
王伯安笑道:“守山,你連問的問題都與眾不同。”說著,看往黃、楊二人,道:“其實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問題,但你們似乎從來沒有問過。如叫作‘心本’,讓學者對此事物和心的關係一目了然,不容易產生誤解,是一個很好的命名。但自我體驗到心之本體時,就知道這個事物隻能叫作良知,而不是其他什麼。”
黃、楊、曾三人齊問:“請問何故?”
王伯安道:“我體驗到的那是一個無法名狀的事物,卻清楚地知道他生機勃勃,至正至純,蘊然美哉,至善為用。是以我名之曰良知。良者,名其性質;知者,名其功能。此前我和你們說的虛靈不昧、眾理具備,乃是形容‘知’;現在守山所問及的正是‘良’。如爾等能致良知,則百應不窮,怡然樂兮。孟子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正是此意。‘誠’字正是致良知的根本途徑,讓你們摒棄私欲、排除雜念也不過是個‘誠’。”
曾守山心中轟然震撼。難怪上午王伯安先生否定了黃藍水的心無本體之說,心之本體乃至善,乃良知,既良且知。更想不到的是王伯安先生所述和他曾經練拳的體悟若合符契,他那年正是領悟了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才步入生生不息之境,獲得義理之力。當年的體悟如今獲得了王伯安先生的參驗。正如先生所言,這都是體驗。體驗到了方知這個世界原來是這樣的,而人處於其中原來可以這麼強大。
但曾守山又很疑惑,為什麼自己不能體會到澄然如鏡?師父所說的潛觀神識之法也沒有如期而現。難道是自己未能做到‘誠’字?自己私欲雜念太甚?但這也不對,自開竅以來,自己內心清淨,心誌專一,雖有私欲卻也不多,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能早早地步入生生不息之境,體驗到浩然正氣。難道真如王伯安先生所言要摒棄私欲,才可以體驗到良知?屆時澄然如鏡,百應不窮,師父那種潛觀神識的能力會不會出現呢?
“私欲棄,良知明?”曾守山恭聲問王伯安。
王伯安道:“然也。”
“如何才能摒棄私欲?”曾守山再問。
王伯安道:“所謂私欲者,皆是見於外而物得乘之以相惑也。時過事已則不知當日所欲者何心也。所以要做到摒棄私欲,須得在有所欲求時用心。”